第258章 太孫玩的太大了

  第258章 太孫玩的太大了

  兌現的時候!

  朱允熥的話音剛落,都督府里便響起一片嘈雜。

  在座眾人的記憶被拉回到了許久之前,當時朝廷正在關注浙江道田畝改革的事情,皇太孫在暫時的平定了浙江道境內動亂之後返回應天,與今日在座的人有過那一次交易。

  凡大明勛貴將門,皆尊朝廷旨意,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繳納商稅。

  而朝廷需要給出一比十的兌換塞外的新征土地,用於補償勛貴將門對朝廷田畝改革的支持。

  數月之前,今日在場的這些勛貴以為,浙江道的成效至少要在今年才能初見成效,攤開到整個大明還要至少三五年的時間。

  等到三五年後,才是各家表現忠心的時候,也是換取塞外利益的時候。

  只是讓他們沒有想到,不過數月之後竟然就能兌現當初的那一次交易。

  眾人臉色各異,有人在擔心兌換之後的土地遠離應天,各家置換之後又如何能保證各家的利益不受損。

  但更多的人是在激動於那一比十的兌換比例,十倍的收益,哪怕是遠離應天,便是將損耗預估到五成,各家還是翻倍又翻倍的血賺。

  常升卻更顯沉穩,輕聲詢問道:「不知這樁事,目下是有了什麼變化?」

  朱允熥笑笑:「南疆那邊,安南和寮人犯邊,傷我大明百姓及官兵性命,趁著南邊廣西、雲南兩道秋收,大肆劫掠財貨。

  奏章是由南邊直接送入宮的,今日剛到陛下手上。這樁事情,還不曾透露到朝廷。」

  常升眉頭一皺:「南邊竟又生了亂子。」

  如今的大明,雖然掌握著中原直隸加十二道。但那邊,從福建、江西、湖廣、四川四道往南開始,基本是沒有多少實際的統治力度。

  如江西道南部、湖廣道南部、四川道南部、廣東道、廣西道、雲南道,幾乎都是處於土流並存的狀態。

  土流並存。

  換個說法就是改土歸流的前置政策。

  雖然改土歸流是數百年後一樁被人歌功頌德的政策,但若是沒有從前元開始就在南疆等地施行的土流並存制度,哪來那幫從山海關外進來的野豬們徹底完成改土歸流的政策。

  而如今的土流並存,則是脫胎於前元之前,中原王朝對南方統治的土官自治政策的改良版。

  朝廷安撫地方土司土官,封官賞賜,並且會派遣中央官員作為流官去治理南方地區。

  一步步的蠶食土官對地方土人的掌控力。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大明如今設置在南方的衛所,幾乎可以用戰力薄弱來形容。

  當然,除了如今坐鎮雲南的西平侯統帥的軍隊。

  可在這樣的局面下,南方便時常會出現番邦小國進犯劫掠大明的情況,甚至很多時候是那些南方諸道內部的土司土官搖身一變成了賊匪,下山洗劫。

  常升低聲道:「這般事情,恐怕難以作為藉口和理由。」

  若是南邊出了亂子,朝廷就要派兵攻伐,恐怕就是將如今駐紮在應天的數十萬京衛大軍及上直二十六衛親軍統統調派到南邊,才有可能制止此起彼伏的騷亂和劫掠。

  眾人緊隨開國公之後,大多都點頭表示贊同。

  朱允熥說道:「所以,這也是孤今日來尋諸位叔伯的緣由。過幾日朝會之時,孤會下諭令重開今科會試,再給在京舉人一次科舉機會。屆時會對舞弊案涉案之人做出決斷,也會將南邊的消息公之於眾。」

  常升目光一轉,心中細細盤算了一番後,方才緩緩開口道:「如此說來,殿下並不急於在今歲起兵征伐安南及寮人?若是如此的話,不知殿下若要攻伐南疆,當採取何種手段,五軍都督府也可提前操辦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會寧侯張溫則是說道:「只是如今朝廷雖然有驛站改制,戶部平添了不少錢糧,可一旦起兵南下,恐怕朝廷是拿不出這份錢糧的……」

  張溫這麼一說,再做眾人不禁老臉一紅。

  就連朱允熥也有些無言以對。

  大明朝實在是太窮了!

  常升則是說道:「今年夏收秋收業已完畢,就是不知曉浙江道那邊攤丁入畝、官紳一體、徵收商稅的成效如何。」

  朱允熥想到還被自己丟在浙江道的二叔,便笑道:「想來浙江道今歲改制之後的成效,也快要送入京了。」

  錢!

  朱允熥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比現在還缺錢的時候了。

  常升則是再一次重申道:「殿下要用何種兵略於南疆?」

  「以京衛遴選精兵強將,廣東、廣西兩道衛所官兵為枝,西平侯為側翼,並行攻伐。瓊州府出海船運兵,直接賊人心腹之地。如此,圍三缺一,則安南北境可平。」

  常升聞言,已經在腦海中浮現了一副南疆堪輿地形,已經朝廷要在何處用兵,何處進攻,何處圍剿的形勢圖。

  少頃之後,常升方才開口道:「如此說來,殿下計劃之中,朝廷只會從京衛調撥最多三五衛的兵馬南下。餘下,則皆以廣東、廣西、雲南三道地方衛所兵馬為輔。」

  朱允熥點頭道:「舅舅說的沒錯。南疆畢竟不似中原,京衛又多數大江兩岸出身,難以長期駐守南疆征戰,只可最為攻堅大仗之用,唯有廣東、廣西、雲南三道地方兵馬,才是最適應安南、寮人地盤的兵員。」

  常升則說道:「如此算來,光是京衛兵馬抵達鎮南關,朝廷和地方便要支出不下十萬擔的糧草。」

  「還有將士們的軍裝、兵械、草藥、馬匹、火器諸如此類,折合下來,估摸也要不下二十萬兩銀子。」會寧侯張溫又說道。

  常升頷首點頭,又對朱允熥說道:「這些還僅僅只是算了開拔南下的耗費,一旦戰事開起,軍中耗費更是似海流。」

  「但安南及寮人部,大明必須拿下!」朱允熥忽的站起,目視著因為自己的動作而聞聲看過來的在場勛貴們。

  朱允熥雙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沉聲道:「大明這一次不單單要拿下安南及寮人部,還要拿下占城、吳哥王朝、素可泰王朝、羅斛、猛人、蒲甘、阿拉乾等地!」

  隨著一個個熟悉或不熟悉的南疆地方勢力從太孫的嘴裡鑽進在座勛貴們的耳中。

  都督府中堂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原本包括常升在內,大夥都以為太孫只是要南下安南順帶著打服了寮人部,然後兌現當初的承諾,將大明勛貴在中原的土地置換到安南去。

  可現在,他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一早就想錯了。

  誰也沒有想到,太孫竟然玩的這麼大!

  他要打下整個南疆,收歸大明所有!

  即便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常升背離東宮,可這一刻他看向朱允熥的眼神同樣是露出了一抹質疑。

  朱允熥也知此刻僅僅是隻言片語,是無法讓這些人做出思想上的轉變,但他還是堅定道:「諸位叔伯只需曉得,那邊有一座不下湖廣江西直隸三道的富饒之地即可。」

  「半座中原之地?」即便是常升,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也不由失聲呢喃。

  「對!」朱允熥低喝一聲,目光爍爍:「那裡有不下半座江南的平原之地,若是我中原百姓耕種,甚至能歲歲三耕。」

  會寧侯張溫面目猙獰,遲疑道:「當真如此?」

  朱允熥一揮衣袖:「在京就有不少安南、寮人部等使臣,諸位叔伯這段時日,大可自行前去旁敲側擊詢問詳情。」

  一直沉默不言的東川侯胡海則是起身拱手問道:「臣啟問殿下,便是我大明打下這些地方,朝廷又該如何治理,就算是能產出數不盡的糧食,又該如何運回應天?」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很多時候,中原王朝不是沒有更多的力量去開疆拓土,而是受制於距離的因素,征戰在外的大軍時時刻刻都受到補給線的威脅,才讓中原一直兜兜轉轉來來回回的在現有的這些地盤上搗鼓。

  就算是強如盛唐,傲視西域,卻也因為國內的一個變動,導致補給短缺,最後中原漢家徹底失去西域數百年,直到如今也不曾再有漢家朝廷重新踏足安西,更不要說是西域了!

  朱允熥默默一笑,看到在做眾人都露出期待的目光,便輕咳一聲。

  「海運!這亦是孤此番,送給諸位叔伯的一樁好事。」

  常升遲疑道:「海運?」

  朱允熥點頭道:「自隋煬帝開掘大運河,中原糧草物資,南北北往,大多都是由內河運輸。如今我大明,舉江南湖廣之力,供應無數糧草物資於九邊,亦是走的運河這條路。大抵也正是如此,朝廷卻忽略了海運的便利和那遠超內河的承載能力。」

  會寧侯張溫卻是小聲道:「可如今朝廷寶船、大船,都是由水師統領,臣等不敢僭越私有。」

  朱允熥直接道:「朝廷水師大船,自是衛所使用。但孤聽聞,福建浙江兩道,甚至是廣東道,都有無數海商造大船,貨運財物出海交易。

  而這便是孤這一次送於諸位叔伯的好事,此番朝廷只要定下南征的兵略。大軍斬獲,除收歸朝廷的部分,恐怕還要能讓諸位叔伯震驚的收穫。

  孤希望諸位叔伯能儘早在浙江、福建、廣東等地購進建造大船,用於戰後調運戰利品之用,日後也可用於各家將南疆等地產出運回應天。」

  朱允熥已經打算將海運這樁大買賣,交給在場這些大明勛貴將門了。

  朝廷其實自然可以獨吞這份厚利,但如此便會牽扯大明建造海洋巨艦戰船的進程。

  發動這些可以說是與大明同休的勛貴將門,去承擔起海運的發展,還可以以利誘之,鼓動和吸引大明境內的士紳商賈,主動去重視海運,讓他們也走出去。

  南疆那半座江南的誇獎,可不是朱允熥誇大,而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一想到湄公河平原那肥沃的土地,朱允熥就恨不得現在帶著大明的軍隊給打下來。

  只要讓大明人真正的認識到那片土地的價值,才能讓大明境內這些既得利益者走出去,而不是整日裡縮在中原內卷。

  卷到最後,本就不多的中原土地大多數都集中在了少數人手中。

  然後只要有個天災人禍,便是中原大亂,遍地流民逆賊的局面。

  穩定中原政治局面,從境外吸血回補中原,這是朱允熥如今唯一能夠想到的解決國祚周期律的答案。

  至於解放勞動力,提高生產力?

  工業的發展,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

  相比較而言,朱允熥始終認為,走出去搶資源要更加的容易。

  誰讓中原未來的敵人們,已經用事實證明給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看。

  都督府里,在座數十位功勳武將,皆在回味琢磨著皇太孫的這番言論。

  即便他們是軍陣上的殺才莽夫,但只要慢慢的琢磨,終究還是被他們給琢磨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會寧侯張溫在思考清楚之後,便當即轉頭看向坐在右手最上方的開國公常升。

  隨著,是一名名侯伯功勳,將目光投向常升。

  常升無奈,只得是拱手道:「殿下,依殿下之意,此後南疆海運之事,是否便是交託於臣等家中經營?」

  朱允熥笑笑:「諸位是孤的舅舅,是孤的叔伯人家,孤最是信得過諸位!」

  自己開疆拓土的計劃,還指望眼前這些人,不給他們足夠的利益,這些人只會卷在中原不動彈。

  至於走出去剝削?

  關他朱允熥什麼事。

  見到朱允熥親口承認,眾人臉色不由一松,心中也漸漸燃起了一縷縷的期待。

  若是南邊當真有半座中原,當真海運交給他們這些功勳將門,便是讓他們將自家長成的子弟都送過去征戰,也是願意的!

  畢竟都是為了自家幹活。

  常升卻是不曾鬆口,而是繼續問道:「那麼此番軍略南疆,恐怕殿下就要啟用海運了吧。如此,殿下可還需臣等做些什麼。」

  這個時候不是躲躲藏藏的時候。

  朱允熥直言道:「此番若是定下軍略南疆,孤希望各家門下商賈,能夠為大軍供應部分將士南下的糧草、草藥等物。大軍每有斬獲,也需諸位門下商賈運回應天售賣,折算錢糧。」

  一聽太孫提到了商賈的事情。

  除了常升,在座眾人又都默默的或是低下頭,或是看向別處。

  朱允熥笑了笑:「孤不曾有怪罪諸位叔伯的意思,養活一大家子,總是要多些錢糧。商賈之術也非是何等卑賤之事,如今浙江道正在改制,商賈繳納重稅,這便是對朝廷的貢獻,朝廷是看在眼裡的。」

  聽到太孫這麼說,眾人又是想了想,覺得太孫也沒有說假話。

  先前朝廷不曾收取多少商稅,商人地位卑賤些也無所謂。如今浙江道對商賈徵收重稅,這可是商賈們對朝廷做的貢獻。

  凡是於國有所貢獻的人,怎麼能用卑賤去稱呼。

  然而,曹震卻是嘀咕道:「可臣家裡頭,也確確實實沒有門下商賈啊……那臣豈不是吃虧了……」

  聞聽這個憨貨如此說到,都督府里不禁生出一陣憋笑聲來。

  朱允熥亦是翻了個白眼:「朝廷定下了規矩,民間自是聞聲而動,景川侯還怕沒有商賈主動投獻於曹府門下做事?」

  「啊?」

  曹震長大了嘴,一臉的茫然。

  朱允熥無奈的笑著,揮袖從主位上走下來,到了常升面前:「舅舅,京衛之中可以開始挑選儘量出身南方的將士了,火器也要多多準備,龍江船廠及水師那邊,也要傳令過去。」

  常升點頭低聲道:「這一次,殿下是要京衛南征將士,都由海路去南邊?」

  朱允熥點頭道:「暗衛探的,瓊州府境內有一座潑天的銅礦,朝廷若要經略南疆,可以瓊州府為核心打造軍略。官兵可從從海上登陸廉州府由鎮南關進攻安南。另分兵海上,直擊安南腹地沿海。」

  「瓊州府有銅礦?」常升再一次的震驚,能讓自己這位身為大明監國皇太孫的人,用潑天來形容。

  常升已經無法想像,那座位於瓊州府的銅礦,到底是有多麼的富饒了。

  朱允熥笑笑:「即便沒有,經略南疆還是要依靠海運,瓊州府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

  這是自然,畢竟瓊州與安南就隔著一段距離的海面而已。

  常升心中也有了計量,拱手道:「臣定不負殿下期望。」

  朱允熥嗯了聲,愈發低聲道:「西平侯府會是偏師,但鎮南關和海上這支主力,卻是需要一位得力統帥,舅舅可以想想誰人足以擔任。」

  常升抬起頭,看向在自己面前眨著眼的大外甥。

  他不由無奈的笑著:「殿下是希望臣擔任此次軍略南疆的主將?」

  朱允熥沉聲道:「舅姥爺去了西北平叛,宋國公等人又在北邊,如今就連曹國公也在倭國統領鎮倭大軍。中山王一系都還年輕,不足以統領大軍。衛國公一系也是如此,信國公家的湯醴如今正在浙江。算了算去,外甥都認為舅舅也該動一動了。」

  軍略南疆,如今已經是在向著國戰,再開半座中原的方向去了。

  常升也清楚,這樣的大陣仗,那些年輕後輩還缺乏歷練,承擔不起來。

  若僅僅是幾場戰事,朝廷里那些功勳將門子弟,還足以擔當,可如今算來算去還真的只有自己最是合適了。

  只是常升卻目光疑惑的看向面前笑著臉的朱允熥,忽的幽幽道:「殿下是不是也想去南疆走一遭?」

  朱允熥立馬搖頭:「一切都由聖裁,外甥又從未上過陣,只怕去了是要添亂子的。」

  常升笑笑。

  躬身抱拳。

  「臣等恭送太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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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