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南疆生亂

  第257章 南疆生亂

  人是擁有著複雜欲望的集合體。

  只要存在世間一日,便就會有無數的欲望產生。

  哪怕是躲入深山修道期望羽化飛升的道長們,口口聲聲無欲無求,可他們對於羽化飛升的期望又何嘗不是一種欲望。

  天下理學希望這座江山的學問永遠都屬於理學門閥掌握,就如同千餘年前的門閥世家希望能與天子共天下,又如數百年前關隴集團希望能與李唐共天下。

  有了欲望,很多時候辦起事情來,就有了圓滑變通的藉口。

  一切都是為了欲望。

  所以今日在詹徽這個主持吏部多年的老倌兒提醒下,朱允熥清醒了過來。

  如今掌握理學的那些人只是希望通過理學來掌握權力,如果換一個法子能讓他們與權力共舞,在沒有生死存亡的干係下,他們會自己為自己找一個最完美的藉口,來掩飾他們的虛偽。

  就如今天自己所說的,不論心學理學,朝廷只取才,不論出身。

  革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一就而成的大好事。

  一座惠而不實的牌坊換來獅子山上那幾個老匹夫自縊而亡可能會引發的惡劣輿情,是一件很划算的交易。

  用原本就準備重開的會試,來換取今日到了獅子山上的那些理學子弟的偃旗息鼓,同樣是一樁好買賣。

  只是重開的會試,要考什麼,卻再也由不得那些人說了算。

  草草的將今日的事情復盤後,朱允熥也已經是從西安門進了皇城。

  孫成架著馬低聲道:「三爺,蔣指揮使派人詢問,會試舞弊案涉案人員當如何處置,涉案之人其族又當如何處置?」

  「孤請示陛下之後再行定論,涉案之人家族,諭令錦衣衛暗中監視,等候諭令。」

  朱允熥淡淡的回了句,眾人也就駕馬到了西華門外。

  再往裡,就不能騎馬了。

  屬於皇宮範圍。

  下了馬,進了西華門,朱允熥也不用問人,直奔大本堂而去。

  這些日子,老爺子似乎真的是教書教上癮了,整日裡帶著太子待在大本堂里。

  可老爺子又是能教書的人嗎?

  答案是明顯的,所以整日裡也不過是考校些功課,出些題讓那幫如今不曾成年及冠,只能留在宮中的小皇子們徒增一份功課。

  朱允熥的那些不曾離京就藩的叔叔們苦不堪言,授課的包括方孝孺在內的先生們也是有苦難言。

  原本就是被強拉過來的朱標,亦是平白多了一樁事情。

  凡是老爺子出的題,弟弟們做好之後,都是要他去評閱的。

  所有人。唯有老爺子自得其樂,甚至是真的要丟下皇帝位,專心待在大本堂里教書了。

  朱允熥急匆匆的趕到大本堂的時候,剛好是正午的時候。

  剛一進大本堂的院子,就看到老爹杵著拐杖站在陽光下。

  老爺子臉色有些難堪的環抱著雙臂,抬著頭,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朱允熥頓時生出疑惑,好奇的在院子裡掃了一圈。

  就看到一旁正放著一條長凳,二十三叔朱桱正齜牙咧嘴的趴在上面,不斷的喊叫著。

  另有兩名手持火杖的禁軍官兵,已經是開始往手心吐著唾沫。

  若非有兩名閹人死死的扣著朱桱,恐怕這位小皇子已經是要跳脫的逃走了。

  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朱允熥心生疑惑,就看到一旁的課堂門口,一顆顆腦袋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朱允熥趕忙上前:「孫兒拜見爺爺,拜見父親。」

  朱標點點頭,對朱允熥朝著老爺子的使了一個眼色。

  朱允熥立馬走到老爺子面前:「爺爺,您這是要作甚?可是二十三叔又做錯了甚事?」

  朱元璋瞥了大孫子一眼,而後冷哼一聲,看著還不曾開始行刑的兩名禁軍官兵,當即冷喝一聲:「還不開打!」

  朱桱嘴裡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然後就看向了這邊:「允熥!快求求父皇,我再也不亂說話了。」

  「哎呀……你們真的打我啊……」

  「啊啊……」

  「啊……」

  才開了口要朱允熥求情的朱桱,屁股上已經結結實實的挨了兩棍子,且不曾停下來。

  朱允熥看得是膽戰心驚,只不過又見那兩名禁軍官兵雖然揮舞著火杖虎虎生風的樣子,等落到小二十三叔屁股上卻又不曾落實,大抵無過是肉挨些打,傷不到筋骨,便消去了要求情的心思。

  轉頭看向老爺子,低聲道:「爺爺,二十三叔今日說了什麼話惹怒您了?」

  朱元璋冷哼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本奏章遞到了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遲疑的接過奏章,翻開一看,臉色卻是變得古怪了起來。

  「安南和寮人犯邊?」

  「傷我明人數百?」

  朱允熥看完奏章之後,抬頭看向老爺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朱元璋瞪了大孫子一眼:「這上面不是寫了,廣西道、雲南道秋收的時候,安南和寮人犯邊劫掠。」

  朱允熥立馬沉聲道:「安南死罪!寮人死罪!膽敢犯我大明!」

  朱元璋哼哼著,也不知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朱允熥卻是目光一轉:「只是南邊生了事,又和二十三叔有什麼干係?」

  朱元璋卻是低喝一聲,然後怒指已經挨了十板子,正死一樣趴在凳子上裝死的朱桱:「豎子!」

  「這個豎子,小小年紀,卻好似莽夫也!」

  「豎子啊!」

  朱允熥眨眨眼,更是滿頭霧水。

  還好,朱標這時候走了過來,為兒子開始解釋起來:「奏章送來的時候正好下課,小二十三湊巧過來,看到之後便揚言,我大明絕不能忍受此等屈辱。」

  這話沒毛病啊。

  朱允熥正要點頭,表示認同小二十三叔的話時,卻是猛然止住了自己的動作,而後遲疑的看向老爹:「二十三叔還說什麼了?」

  光說那番話,還不至於讓挨板子。

  朱標無奈的苦笑道:「那小子口口聲聲,要領兵南疆,將安南和寮人都給殺光,這樣就沒人能欺負大明人了。」

  朱元璋又是冷哼一聲:「豎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殺性,動輒滅國,等他再長大些,還不知能做出何等事情來!」

  朱標更是幫腔道:「大明的威嚴不能有失,但滅國上下不留一人的事情,也不能做。」

  聽到這裡,朱允熥總算是明白了。

  不由看向那頭還趴在凳子上的朱桱。

  活該被老爺子打板子。

  人口就是生產力,全給殺掉那就是純純的浪費!

  朱允熥只得是笑笑道:「不過,二十三叔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血性,想來往後成年就藩,定也是位如四叔那樣的統兵大將軍,為我大明鎮守邊疆長治久安。」

  朱元璋臉色陰沉,不置可否。

  朱標見二十三在裝死,便無奈的笑著,讓人將這小東西給送回東宮去。

  看這樣子,今天下午的功課,大概也是不會聽的,還不如送回去少些鬧騰。

  而這時候,朱元璋卻是幽幽道:「聽說,今天獅子山那邊出了人命,還險些鬧出亂子來?」

  說完以後朱元璋向著一旁招招手。

  候在前面的孫狗兒便立馬帶著人搬來了三把椅子。

  朱允熥謝恩坐下,拱手道:「回爺爺,事情都處理好了,不曾有問題生出。」

  「哦?」朱元璋瞧了眼朱允熥,又看向一旁的太子,而後說道:「你且說說,事情都怎麼辦下的。」

  朱允熥立馬挺直腰板:「幾位因勸學勸善而自縊的老先生,孫兒下令朝廷褒獎,有部司前往幾位故土督造功德牌坊。」

  朱標滿意的點著頭。

  朱元璋也滿意的點起頭:「安撫地方情緒,不至事件鬧大。做的不錯,你且繼續說。」

  朱允熥又道:「孫兒又當眾承諾,朝廷會重開會試,朝廷取材不論出身。」

  朱元璋明顯愣了一下,而後緩緩站起身,拍拍朱允熥的肩膀。

  「這一科的會試名錄,咱看了,合共取了六百餘人,南方便有五百多人入榜,這不合理,這不是咱希望看到的。」

  若非如今讓大孫子住持朝政,自己現在已經開始殺人了!

  朱元璋目光幽幽,隱隱有殺氣冒出。

  朱允熥當即說道:「所以,孫兒目下過來,是希望能請示一下爺爺,今科會試舞弊案這樁案子,孫兒的尺度應該怎麼拿捏。」

  「辦!」朱元璋直接了當,低喝一聲繼而道:「依著伱的想法去辦!」

  這話就很是模稜兩可了。

  朱允熥不禁看向一旁的老爹。

  朱標白了一眼兒子,低聲道:「朝廷要公正。」

  那就是南北要公平了。

  朱允熥拿到了尺度,又問道:「今科涉案舉人……」

  「以國法辦。」

  這一次,朱元璋和朱標這對父子,幾乎是同時出口。

  朱允熥笑著看向兩人,而後拱手起身:「曉得了。」

  而後,便請辭離去。

  只是還不等朱允熥離開大本堂,便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天暴怒的嘶吼。

  「朱允熥!你給我站住!」

  朱允熥停下了腳步,皺著眉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從凳子上爬起來,站在原地伸著那雙肥嘟嘟小手指著自己的朱桱。

  小屁孩怒氣沖沖的嘟著嘴,見到朱允熥停下腳步,便雙手叉腰,撅著剛剛挨了揍的屁股,一歪一歪的走到了朱允熥面前。

  大概是東宮的伙食太好,只不過半年的光景,朱桱已經長高了不少,也顯得更是魁梧了起來。

  真的有些陣前大將軍的苗頭。

  朱允熥低笑一聲,看向不遠處的老爺子和老爹,而後低頭問道:「二十三叔叫住我,是要做什麼?」

  朱桱撇著嘴哼哼道:「你今天不幫我!」

  「那是爺爺的旨意,我可不敢和你一樣,惹他老人家發火。」

  朱桱卻是氣鼓鼓道:「我要去和湯姐姐還有沐姐姐告狀!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混帳,看來一頓打還能讓你活蹦亂跳啊!」

  恰是這時,老爺子一聲暴喝從後面傳來。

  朱桱渾身一顫,立馬兩腿一軟,悽慘慘的縮著腦袋轉過身。

  朱允熥瞧著這幅模樣,不由笑出聲,搖著頭出了大本堂。

  到了外頭,也不等孫成等人詢問。

  朱允熥便開頭道:「去五軍都督府。」

  「太孫為何會此時前來都督府?」

  中軍都督府,問詢趕來的開國公常升,拱手詢問著已經坐在了中堂主位上的朱允熥。

  在左右兩側,還有都督府的諸位在京勛貴侯伯。

  隨著常升的詢問,再做諸位侯伯勛貴也紛紛側目看向上方的朱允熥。

  今天應天城出了會試舞弊案的事情,聽聞獅子山上也出了人命,更是險些鬧出事來。

  這個時候於情於理,朱允熥身為監國皇太孫,都應該是在朝中處理這些事情才對的。

  朱允熥卻是微微一笑:「舅舅先坐下吧。」

  常升看著露出神秘笑容的大外甥,丈二摸不著頭腦,只能是嘿的一聲回到座位上。

  朱允熥面帶笑容看向在場眾人:「這段時間,諸位忙活著講武堂的事情,有何感受?」

  眼看太孫岔開話題提到講武堂的事情。

  首當其衝的就是景川侯曹震,那張肥厚的手掌猛的一拍扶手:「回太孫的話,咱老曹是真的沒想到,咱們這幫大老粗,竟然還有一天能站在學堂上當一回先生。起初咱還不知道要教什麼,眼看著那幫瓜娃子,咱老曹還有些發憷。」

  坐在曹震旁邊的會寧侯張溫,卻是撇撇嘴道:「你那只是發憷?一節課的時間,你愣著憋不出來一個響屁。要不是大將軍那日在講武堂,後面一節課就站在門口盯著你,我看你現在也沒臉待在講武堂了吧。」

  被人當場揭短,曹震臉色劇變,垮著臉看向正在看熱鬧的太孫一眼,隨後瞪著眼看向身邊的張溫。

  曹震立馬是罵罵咧咧道:「你個老小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張溫一仰頭,正欲開口。

  朱允熥插嘴道:「講武堂是個新事物,期初開頭難免會不適應,如今我聽說講武堂里的武生們,可都是學的甚好,這便是諸位實實在在的功勞。」

  常升聽著這番話,不由開口道:「今日太孫前來都督府,是要議講武堂的事情?」

  「是也不是。」

  朱允熥看向這位常家二舅,環視眾人。

  「其實,是前番孤與諸位叔伯商論過的事情,如今到了兌現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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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