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本打算跟著張周出城外,再或者是見到一些新奇的東西,尤其是戰場上有用的武器。
他這個年歲,想做的已經不是騎馬或是射箭,而是來個更直接點的,要麼親自去放炮,要麼拿著火銃出去打獵,總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歲,缺少對這個世界危險的認知。
但可惜,最後算是他不想走,還是被錦衣衛的人給帶走。
走的時候仍舊是一副不服軟的模樣,好似來見張周都是他賜給張周的機會,可那神色中明顯又帶著些許失落。
因為他仍舊能感覺到,好像這位張先生對他已經失去「興趣」了,對他也不像最初那麼順從,不會逗著他玩,更好像是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看待。
「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讓你跟著我一起去戰場上打仗,到時你不想跟也要跟,誰讓我是君,你是臣呢?」
朱厚照想到這裡,突然心情又不錯。
在自我安慰這方面,他還是比較強的,似乎天生就是個樂天派,一時的鬱悶也打擊不到他。
劉瑾聽得不是很清楚,急忙問道:「殿下,您說什麼?」
顯然劉瑾隱隱約聽到有關一起打仗的話,還以為是對他說的,他很想讓太子肯定他的能力,還打算讓太子好好提攜自己,畢竟有這麼個強有力的靠山。
朱厚照道:「關你什麼事?好好趕車!送本宮到宮門口就行了,以後有事會找你的。」
劉瑾道:「奴婢想回宮侍奉在太子您左右。」
「就你?算了吧。」朱厚照道,「最近東宮伺候的人有點多,何況我也不希罕你們這群死太監,最好多來幾個宮女,尤其是漂亮的那種,平時我跟他們說說話也好。」
此時的朱厚照,已經處在青春期的邊緣,大概對於男女之情什麼的,他還不是很了解,但有一點他似乎是明白了。
那就是女的比男的強。
對於異性的興趣,是他最近最大的改變,好像時不時就想找個漂亮的小宮女聊聊天。
劉瑾聽太子罵自己「死太監」,心裡也會有些憋屈,但想到這話也不是針對自己,而太子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想到以前太子對自己很關心……突然又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動。
當僕人當到自我感動的地步,劉瑾在孝敬和侍奉朱厚照方面,也是用過心的。
……
……
朱厚照回宮之後,帶著他的箱子往端敬殿走。
很快朱祐樘也得知了張周送給太子一些「禮物」,具體是什麼,他也沒聽明白。
而講述這件事的楊鵬,顯然也沒法把事說明白,因為楊鵬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些什麼東西。
「……據說是能自己動,就好像是現在正在修的火車一樣,就是小了一號,不大的東西,太子帶回去之後,已經讓人在鋪展開,據說還要對著圖紙組裝,太子也沒有精心於課業之中。」楊鵬小心翼翼講述。
朱祐樘道:「秉寬送的,自然不用擔心,也不會有危險。就是讓太子玩這件事……由著他吧,別鬧事就行。」
顯然當皇帝的,也沒想太管束兒子,如果朱祐樘是那種嚴父,也不至於會讓朱厚照成為荒唐天子。
倒也不是說朱祐樘沒有去管束之心,只是他自己身體就不好,再加上過於勤政,以至於對兒子教育缺失……再就是他也很寵溺這兒子,很多時候也會隨著兒子的性子來。
楊鵬道:「蔡國公最近還在研究新炮和新火藥,聽說已經進行過幾次試驗,都在城外進行。效果也出奇得好,不過火炮的射程倒是沒有提升,已經新鑄造出幾門炮來,暫時送到京營去進行訓練。」
朱祐樘點頭道:「秉寬是能做事的。」
楊鵬再道:「還有陛下讓調查英國公的事,他最近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戶,也沒什麼特別的人去拜訪,倒是聽說……他經常寫信給西北的兒子,具體內容有的謄錄下來,有的……則並不清楚內容。」
「盯緊點。」朱祐樘道,「最近京城可不能出事。西北一旦開戰,京師周邊必定會有不消停的事出現,朕最怕曾經在軍中那批人,有不軌之心。」
楊鵬心想,陛下這是擔心英國公造反?
怕是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如果不是造反的話,就可能是擔心英國公等人針對那位蔡國公吧?
這些人身邊還是有一批能做事的人,甚至是死士,真被他們抓到什麼機會,那大明可就又要變天了。
……
……
寧彤最近回到了京師。
這次她是以張家之婦的身份回來的,給張周做事,也號稱是回來跟張周述職,但其實就是她內心已經忍不住多跟張周有一些親近,再回到京師時,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她。
因為她仍舊是「戴罪之身」,以至於她回到京師之後也是要小心翼翼,除了不想讓張家大婦知道她回來,還有就是不想讓成國公的人知道,還不想讓東廠和錦衣衛的人知曉……
她似乎在躲避一切,但其實她的歸來也不是什麼秘密,至少東廠這邊就一清二楚。
等她見到張周時,已是回京的第三天。
張周不是沒時間見,而是刻意不見。
因為寧彤寫信來告訴他要回京時,寧彤人已經走出了濱海城,而張周更多希望寧彤能留在濱海城,就算不去照顧賢妃,也給賢妃一些心理上的安慰,而寧彤在經歷過先前的牢獄之災後,似乎有意跟賢妃保持距離。
她是怕死。
嘴上不承認,但顯然她已經沒法再把賢妃當成好姐妹。
戲樓內。
一處雅間,窗戶是關著的,而此時天氣已經比較熱,張周只是穿一個坎肩,坐在那由張綠水給他扇風,寧彤進來後,見到眼前的場面,登時有些迴避。
她似乎也會有些自卑。
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的地位其實跟張綠水等人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張周身邊的一個奴婢,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張周也算是正式納了她為妾,這也算是有個名分了。
「出去吧。」張周對張綠水說了一句。
隨即張綠水出門,甚至把要進門的小長今等人也給帶下樓。
如此一來,包間內只剩下張周和寧彤二人。
寧彤走過來施禮道:「妾身見過老爺。」
張周道:「你不該回京來,至少暫時不該。不過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回來後住幾天,就回去吧。」
寧彤問道:「老爺,妾身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嗎?聽說,您這邊有事情,都是會直接吩咐到下面的人辦事。而妾身在濱海城內,卻沒有人吩咐辦事,好像都是讓妾身自行去做。」
「你很喜歡被人管著嗎?」張周道,「我把幾個生意交給你,讓你打理,由你的性子去,你還不滿意?」
寧彤低下頭道:「妾身並不想脫離老爺的掌控,還是由老爺規範好一切為好,妾身聽命行事,如此才不至於闖禍。」
此話一出,也讓張周覺得很意外。
先前的寧彤可不是這樣,眼前的寧彤似乎多了幾分女子對男子的依賴,明顯這不是寧彤以往的樣子。
難道是經歷過一些波折後,寧彤「想開」了?
「也行。」張周道,「不過你人在濱海城,生意上的事,我沒法面面俱到去教你,但必要的計劃書,還有一些未來的打算,我都會告訴你。過來吧。」
如此一來,張周才讓寧彤到身邊來。
也無須分開坐,畢竟也算是夫妻了,張周其實心中對寧彤也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想法,至少這女人身上,有一些不屬於這時代女子的特徵。
「老爺讓妾身經營戲樓,妾身這幾日,可以多來看看嗎?」寧彤道,「妾身並不會打擾老爺做事,最多只是找個地方,看看這裡是怎樣應付客人,還有就是戲台上都在唱什麼,若是可以的話,妾身還想到後台去走走。」
「行。」
張周道,「明天讓張綠水帶你過去看看。她在後台,算是比較有地位的。」
張綠水到底是有一些天分的,那就是如何去應付男人。
而因為戲樓內很多都是朝鮮過來的人,他們中一些人也開始將中原文化吸納,尤其是戲曲文化,而張綠水作為先驅者,再加上有見張周的資格,以至於她成為戲樓內朝鮮人的領班,朝鮮人雖不算是聽她的調遣,但遇到什麼事,她也都會主動出來擔著。
久而久之,張綠水自詡為朝鮮這邊的「主母」,相當於張周在戲樓的代言人。
至於小長今,則跟在她的身後,看似個小跟班,但很多時候都比她更有遠見,只是張綠水也只是把長今當成孩子看,也從來不會讓長今做一些其想做的事。
張綠水的控制欲也很強。
……
……
寧彤離開戲樓的時候,已經臨近半夜。
此時戲樓早已經打烊,而隨著寧彤離開,張周也乘坐馬車回府而去,雖然他在戲樓內就有休息的房間,但他當天並沒有進去。
第二天上午,寧彤就來到戲樓,她真的想見識一下,張周作為一個旁人眼中的天師,以及當朝的權臣,是如何去打理一家看起來與權臣風馬牛不相及的戲樓生意。
她很想知道,這其中蘊藏著什麼。
張綠水帶她到後台走了一圈,她也沒瞧出什麼端倪,等她回到一處包間時,此時還只是有零散的客人來。
聽戲的人,主要是在下午和晚上,尤其是以晚上的人為多。
「夫人,給您送茶水來。」
小長今此時漢語不但說得流利,且能掌握很多漢語的知識和技能,比如說用漢語唱歌,以及再去背詩,剩下就是讀書寫字那些基礎的,還有算術也會學。
寧彤見到小長今,卻好像很喜歡,招呼她到身邊來,笑著問道:「昨日就見到你,你叫什麼名字?」
小長今道:「奴婢不敢說自己的名字,用漢語說,叫長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長今。」寧彤搖搖頭,「聽起來很奇怪。你姓什麼?」
長今低著頭,還是不敢隨便說話。
因為在她看來,朝鮮人跟中原人還是有區別的,如果姓氏什麼的說得不好,就容易被她那個姑姑教訓,進而影響到她在戲樓內生存,而她覺得離開戲樓沒法活。
當然這一切都是張綠水在嚇唬她。
讓她的性格也帶著一些壓抑。
寧彤道:「你不是漢人?」
「嗯。」長今道,「我是從朝鮮來的,主人說,以後我可能就不需要回朝鮮了,除非那邊真有什麼非需要我回去不可。」
寧彤抿嘴一笑道:「一個朝鮮的丫頭,來到大明之後,還有什麼非要你回去不可的?你的父母親人都還在嗎?」
長今搖搖頭,卻也不解釋這搖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寧彤只當她是個孤兒,嘆道:「也同樣是孤苦伶仃啊,我有家人,但有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呢?」
此時的小長今,看著寧彤,突然也覺得與她自己是同病相憐的。
但小長今又知道,眼前這位是「夫人」,地位是要比她的姑姑都高的,而她的姑姑已經很牛逼了,那這個女子更牛逼,至於為什麼牛逼,卻不是她這年歲所能知曉的。
「你在戲樓是唱戲的嗎?」寧彤問道。
「嗯。」小長今道,「主人教給我唱朝鮮小調,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朝鮮的小調,最初唱的時候,很多人來聽,主人說我的聲音很空靈,唱起來很好聽,後來主人不需要我上台,就讓我唱給他一個人聽。」
「他還真是……」
寧彤本想說,他可真會享受,且還獨占這個小丫頭,不讓她把好的東西表現給世人看。
隨即想到,這就只是張周的一個奴婢,張周想怎麼來教,或是怎麼調遣使用,那是張周的事情,不歸她管。
寧彤道:「本來我還想,讓你們到濱海城去,給我做事,但他……就是你口中的主人,他沒有同意。」
「濱海城在哪?」
小長今明顯有些緊張。
她的想法中,離開戲樓就不能生存了,如果跟著這個夫人走,是很危險的。
「不太遠的地方,靠著海,那裡更安逸一些,吃喝什麼的都不愁,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可以教給你我會的東西,比如說治病什麼的。雖然我也只是學了個皮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