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一招鮮吃遍天

  朝鮮國都漢陽城內。

  徐經將一份委命狀呈遞到了唐寅手中,唐寅也是驚訝於手上的委命狀。

  「伯虎兄,恭喜了,陛下任命你為薊遼總制,這薊遼地面就是以你的官職最高,以後你可謂是出將入相,前途不可限量。」徐經臉上帶著極大的恭惟。

  唐寅道:「沒有什麼密旨來嗎?」

  徐經一怔,隨後搖搖頭道:「沒聽說有什麼密旨。」

  唐寅一拍桌子道:「那這是讓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出使這麼長時間,事情都沒做,難道就讓我們老死在這裡嗎?」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

  徐經是來恭喜唐寅高升的,結果唐寅好像在自怨自艾,以至於二人有點話不投機。

  「其實這裡……也挺好。」徐經臉上有些慚愧。

  身為江南富戶之子,本來家境優渥,並不缺錢財和物質上的東西,可到了朝鮮他才知道什麼叫人上人……在這裡,他即便只是個副使,朝鮮人也把他當祖宗一樣對待,每天好吃好喝不說,酒色財氣一樣不缺,更重要的是走到哪都有面子,每個人都要巴結他,是誠心誠意那種。

  徐經甚至覺得,可能留在朝鮮過個幾十年,也不是什麼壞事。

  唐寅道:「這就隨我入他們的王宮,見朝鮮國主。」

  「你……」徐經提醒道,「咱這樣,會不會有些冒失?」

  唐寅冷冷道:「眼下就是要出兵遼東,還要出兵草原,如果朝鮮不出兵的話,那他們就不配給大明做藩屬國,我們到此將沒有意義。」

  ……

  ……

  朝鮮王宮內。

  國主李懌,小心翼翼接待唐寅,甚至跟唐寅都不能平起平坐,完全是把唐寅當成自己的先生。

  這也讓唐寅有點不太好意思,人家對自己尊敬,尤其面前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曾經還是他一手將此人扶植上了王位……種種前因後果,讓他不忍心就這麼奪了眼前這少年的王位。

  「唐先生,最近我都在學習明朝的禮儀文化,平時的教習告訴我,一定要恪守儒家的禮數,如此才能治理好一方。」

  李懌的漢語說得非常通順。

  這也讓唐寅很意外。

  畢竟之前見面的時候,李懌的漢語還很蹩腳,沒想到每次見面,這孩子都會有進步。

  唐寅道:「國主殿下,我也就明說了吧,朝廷派我來,主要是以朝鮮協同朝廷出兵遼東及草原,抵擋女真和蒙古人,這些韃子一向為患於邊陲,不但對朝廷造成損害,連你們朝鮮國,也會遭受他們的侵略。」

  「是的。」李懌認真道,「我已經跟下面的臣子商議過,他們也認為,應當配合上邦來剷除邊患。他們同意調撥五千兵馬,交給唐先生來調遣。」

  「五千?太少了!」

  唐寅見李懌也算是懂事,知道該給兵馬,但就是這數字……這不是糊弄人嗎?

  隨即唐寅就想到了當初朝鮮派所謂的五千兵馬,協同他在多壁城堅守的時光,當時可真是……坑爹。

  唐寅義正言辭道:「我希望殿下能明白,陛下的意思是讓朝鮮盡全力來做這件事,這既是為遼東的穩定,也是為朝鮮國的穩定。我認為,你們應當出兵五萬。」

  「沒有……」李懌明顯是有些慌亂道,「我們沒有三萬兵馬。太多了。」

  「那就兩萬,不能再少了,只要給我這兩萬兵馬,我馬上帶他們出征,糧草也要由你們來配給,如果延遲的話,等遼東和草原的戰事結束,你們還沒有派兵的話,陛下必定會再派人來問責,到時候……我也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唐寅的神色非常冷峻。

  這就有點在威脅的意思了。

  不給兵?不給糧?

  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李懌顯得很為難,但還是點點頭道:「我會認真跟臣子商議這件事,還請先生再給我一點時間。最近我學習了中原的一些文化,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沒時間。」

  唐寅擺擺手道,「請殿下馬上召集人商議,最好明天就能讓我帶兵出征。如果不順利的話,或許我也只能如實上報了。」

  「是,是。」李懌只能忙不迭應著。

  ……

  ……

  從景福宮出來。

  徐經帶著一臉慨嘆道:「伯虎你可真是有勇有謀,看你在朝鮮那小國王面前,絲毫不丟大明的臉面,且能讓他唯命是從。何等氣魄?」

  唐寅本來就有些氣惱,聞言側目望著徐經道:「你可有想過,要是他就這麼繼續拖著,我們能怎麼辦?」

  「這……」徐經遲疑了一下,勉強一笑道,「給多少兵馬,我們用著便是。」

  唐寅道:「你知道陛下為何要以我為薊遼總制?」

  徐經道:「這是陛下對你的信任。」

  唐寅語氣仍舊顯得很生分道:「陛下這是讓我帶兵進朝鮮,拿下朝鮮的王城。扶植國主什麼的,完全沒必要,最重要的,是讓朝鮮徹底臣服。」

  「那……伯虎,我覺得這一切都挺好,可就是……朝鮮人跟我們好像不太一樣,要是他們不順從呢?師出無名啊。」

  徐經似乎也明白問題的癥結所在。

  唐寅道:「不然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們來?想要師出有名,就需要我們做點事情。」

  說完,唐寅用略顯狠辣的眼神望著徐經。

  徐經看了這眼神,不由帶著幾分背脊發涼。

  眼前的唐寅似乎很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就是個混世的公子哥,可現在……有點那殺伐果斷的意思了。

  徐經甚至在想,你不會把我宰了,然後說是朝鮮人幹的,然後這樣就師出有名了吧?原來在朝鮮享受生活,也不是好事,還要承擔這種風險的?

  「就要拿他們出兵的事來做文章。」唐寅道,「給他們最後的期限,明天必須要出兵,如果不能出兵的話,我們就連夜離開這裡,回遼東。」

  「回去了?」

  徐經甚至有點捨不得。

  唐寅厲聲道:「等我們快到遼東時,兵馬就會殺過來。」

  徐經道:「那萬一他們追我們呢?」

  唐寅冷笑道:「你麾下的幾百護衛親隨,難道是吃素的嗎?這種時候,我們更有理由出兵了。」

  「嘿……」

  徐經想說,你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

  當初用幾百人馬就完成了朝鮮國內的顛覆,這次你還想照葫蘆畫瓢?

  只怕人家朝鮮人也會有防備,哪能那麼容易呢?

  吧書69新

  ……

  ……

  遼東鎮。

  遼東巡撫楊一清,本還在調兵遣將,完成對女真人的圍剿。

  這天他人在撫順,剛見過張周派來開煤礦的人,心中還在想要不要就此跟朝廷上奏,甚至跟傳統文官接洽一下時……又收到皇帝所下的密旨,讓他派兵往朝鮮邊境靠近。

  遼東副總兵彭鑒得到楊一清派人傳話,急忙到楊一清的帥帳去相見。

  「大人。」

  彭鑒見到楊一清,也覺得見到了稀罕人,雖然楊一清人在撫順督戰,但平時很少能見到其人。

  楊一清跟王守仁這種親自領兵上陣,事事親力親為的將帥並不一樣,楊一清更注重遠程的謀劃……當然讓他親自去領兵,也並不顯得拖沓。

  進退有度的人物。

  楊一清道:「調三千驍騎,配備火銃和火炮,往朝鮮邊境靠攏。」

  「大人,這是要打朝鮮嗎?還是說……要從另外一路,斜插女真人的後方?」彭鑒也算是合格的將帥,從楊一清的命令,分析出有這兩種可能。

  這麼古怪的調兵方式,要麼是為了打女真,要麼是為了打朝鮮。

  楊一清放下手上的密旨道:「你知道如今增加了薊遼總制,第一任的薊遼總制是何人?」

  彭鑒道:「似乎是……工部的唐侍郎。」

  「你知道陛下為何要以他為薊遼總制?」楊一清再問道。

  彭鑒試探著說道:「聽說此人乃是蔡國公的同門,且是同年進士,還是出自江南同榜……」

  楊一清一怔。

  連楊一清都沒想過,原來唐寅跟張周的關係如此「親近」,是同門也就算了,還是同榜的舉人、進士,只是在朝所得到的待遇不一樣,但人家好歹也算是同鄉。

  既是鄉黨,還是年誼,又是同窗……

  楊一清收攝心神道:「其實陛下以唐寅總制薊遼,更多是因為他熟悉朝鮮境內的形勢,如今朝鮮的國主,也是當初由他代表朝廷委命和扶持的。」

  彭鑒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以薊遼來挾制朝鮮,甚至是打下朝鮮?」

  「有這層意思吧。」楊一清沒再詳細解釋,他也不屑於跟這些武將一樣,提到一個人,先去想這個人跟權貴的關係。

  甚至對彭鑒的心態都有些厭惡。

  「你馬上調人靠近朝鮮邊境,路上若是遇到女真人,便正面交鋒,等兵馬快要抵達時,會有新的指示給你,記住沿途不可冒進,同時也不要太過於張揚,尤其不要引起朝鮮人的警覺。」

  「是。」

  「順帶調撥一批糧草,運送到海西的北部人馬,最近我可能要回瀋陽中衛,這邊事情就交給下面的將領。冬天北方氣候寒冷,戰事不會推進太多,這邊的事……暫且就交給你了。」

  ……

  ……

  三屯營。

  張周從別院的臥房出來,此時已經是半夜,只有後院一條走廊還掛著燈籠,北風呼嘯之中,張周看了看外面已經飄下來的雪花,大概也知道,北方的戰事也到了不得不收場的時候。

  「大人。」

  孫上器帶著彩黃氏來見張周。

  張周只是一擺手,意思是先讓孫上器把彩黃氏帶到適合說話的地方,他暫時沒時間去搭理這女人。

  隨後張周到了前廳,見到了風塵僕僕而來的張永。

  「見過張先生。」張永見到張周,顯得異常恭敬。

  張周笑道:「張公公,你可是大忙人,我見到你,對於北方的戰局等事,也能放下心來了。」

  張永急忙道:「先生您取笑咱家了,咱家就是跟隨在您身邊,按照您的吩咐做點事情,還是您差遣的兵官能治理兵士,將戰場收拾妥當。還有您的深謀遠慮,以及運籌帷幄……」

  不管怎樣,張永上來就是對著張周吹一頓彩虹屁。

  二人落座,隨後張永才感慨道:「話說從西北過來,這一路上……可是很辛苦。」

  張周問道:「不知西北的情況如何?」

  張永似乎是有口難言,嘆口氣,道:「就那樣,沒有一處不缺兵少糧。就連大同也是如此……看起來一切都改善了,其實都還是老樣子。現在軍中高層都在說,就等來年您的新作物,能讓將士們吃飽飯了。」

  張周道:「北方用兵,一向最大的麻煩,就是缺少糧餉衣物等,將士們到底還是不能全心全意去打仗,完全不顧屯田和生產,將士們也需要吃飯穿衣啊。」

  對於北方邊疆的形勢,張周作為兵部尚書很清楚,而張永作為親歷者,也是門清。

  說是張周出現之後,北方將士的生活環境改善,但也只是在戰略層面上,基本不用擔心韃靼人三天兩頭來襲,甚至是打不過。

  可因為屯田並沒有明顯增加,以及銀折色法仍舊在維持,實行糧開中的地域很少,西北商屯也沒重新發展起來,再加上朝中傳統文臣有意要「積穀防饑」,說白了就是故意餓著西北將士,讓他們吃不飽也餓不死……

  結果就是將士們看似風光,但其實過得也都是苦日子。

  張周道:「張公公來了就好,薊遼這邊,還真需要張公公這樣的能人來協助。」

  張永試探道:「咱家不是很明白,陛下讓咱家來,說是聽您的便可。可各路人馬已經進到草原,本來咱家既可以跟著新建伯走,也可以跟著英國公走,到您這邊來……是說要配合京山伯和安邊侯嗎?」

  張周笑著搖搖頭,意思是都不是。

  張永道:「只是到這裡來協同那位唐軍門?」

  「他在朝鮮。」張周笑著提醒。

  張永臉色尷尬。

  費勁巴列的把我弄到薊州鎮來,卻不說讓我來做什麼,我想建功立業去打仗,甚至想為族人爭取到爵位,也為自己爭取地位……可這不是折騰人嗎?

  張周道:「遼東下一步治軍的重點,是要徹底根除女真人的隱患,再就是令朝鮮徹底臣服。二者之下,需要張公公來完成此事……之前楊鵬楊公公在遼東,並未能勝任,所以還需張公公你。」

  「他……」

  張永提到楊鵬,心中便有妒忌。

  楊鵬到遼東,只是去鍍金的。

  而他……則是吭哧吭哧各處走,看起來風光,但現在楊鵬可比他風光。

  但他也不敢有怨言,主要是因為楊鵬的起點可比他高多了,人家本來就是太監出身,而他被委命到遼東督軍時,也不過才是個管事而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