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皆大歡喜

  張升仔細摸了摸金子,上頭沒有銘刻出於哪一製造局,滑溜溜的,倒是有點奇怪,便在原地等失主。

  來回踱步的時候,又踢到了一塊金子。

  「哎呀!哪個挨千刀的丟哪麼多金子。」

  張升發現,地上有四塊金子,只要從這裡走過,想不踢到都難。

  「奇怪」

  正當他疑惑時,演員出現了,牟斌對偶遇的場面非常熟練,走過來笑問:「張大人下值了?」

  「嗯,牟大人可有掉東西?」張升試探性問。

  「沒有。」

  「呃……那便不是你。」

  「張大人怎麼不走?」

  「本官方才撿到一物,在此等等失主,牟大人先請吧。」張升謙讓,這麼大幾錠金子,失主定然會回來尋。

  牟斌不露痕跡地點點頭,便回東暖閣稟報。

  「陛下,張大人也撿了金子!」

  嚴成錦心中大喜,禮部兩個佐官都撿了金子,沒準能全部領盒飯,讓程敏政回來主持禮部。

  弘治皇帝心中一緊。

  牟斌繼續道:「張大人沒有私昧,還問是不是屬下丟的,他還在左掖門的小道等候失主呢。」

  弘治皇帝欣慰地點點頭,眼中微微泛著淚光,「禮部尚書有可選之人了。」

  「臣不信,臣親自去檢驗!」

  弘治皇帝和李東陽等人懵了,你這傢伙自己提出來的,你自己不信?弘治皇帝想掏出打龍鞭抽這個傢伙一頓。

  奈何……這傢伙不是自己的兒子,爹打兒子,那叫管教,君主打臣子,那叫刑罰,終究不是那麼方便……

  「嚴愛卿不必如此慎重,張卿家的為人,朕是相信的。」

  嚴成錦站起來,躬身:「禮部推選部堂,還是慎重一些為好。」

  史書里說張升清直,小時候見到錢袋子也不撿,為了勾引他,還下足了本錢給他特殊「照顧」,足足五錠金子!劉大夏和焦芳都是兩錠。

  「本宮也去!」朱厚照喜滋滋道。

  弘治皇帝見他執意,便頷首點頭,今夜這一試探,結果有點失望,但得張升一個賢臣,也算稍稍有些安慰。

  嚴成錦和太子告退後,弘治皇帝忽然看向李東陽,詢問道:「戶部執掌大明國庫,兩位卿家覺得,試探一下韓文如何?」

  李東陽三人面色古怪……陛下還試上癮了……

  劉健搖搖頭:「臣相信韓文的為人。」

  「臣覺得,不試為好,讓大臣們知曉,必定人心四散。」

  弘治皇帝點點頭。

  出了奉天殿,嚴成錦直奔左掖門的小道,今晚的夜色很好,朱厚照並行在旁,還有個伴伴打著燈籠。

  「老高,你要故意為難張師傅?」

  「臣只是慎重一些,心中不壞,殿下不要亂想。」

  「你安排程師傅在良鄉,如今又要為難張師傅,定然是想讓父皇將程師傅召回禮部,你放心,本宮就是來看看你是如何坑害忠良,不會告訴父皇,本宮也喜歡程師傅。」

  「……」嚴成錦。

  朱厚照這廝,定然是對比了楊廷和和程敏政,覺得程敏政好,才這麼說。

  左掖門的小道,

  張升來回踢著小道,怕有遺落的金子,抬頭望向道口,「失主怎麼還不來?」

  近半個時辰過去,失主難道還沒發現金子丟了?

  正在這時,看見有人往這邊走來,打著燈籠,似乎是太子殿下,連忙躬身:「臣張升,見過殿下。」

  「張大人好!」嚴成錦頓了頓,道:「下官丟失了一物,通體金黃,重得壓手,有五塊,不知大人瞧了沒有?」

  張升冷哼一聲:「怎麼現在才來!本官等你拿了回府用膳呢!」

  掏出懷中的金子來,甩在嚴成錦手上,躬身向朱厚照告辭,背負著手,氣咻咻地走了。

  朱厚照和嚴成錦呆若木雞。

  「老高,怎麼辦?」

  「下次換十塊試試。」

  嚴成錦暫時將張升劃入待定清臣行列。

  次日早朝,霞光普照。

  弘治皇帝命內閣擬旨,升張升為禮部尚書,升秦紘為兵部尚書,調徐仁戍守寧夏邊城,嚴恪松戍守宣府。

  嚴成錦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年關前,老爹還能回京一趟。

  那九錠金子,弘治皇帝沒有要回去,此事暴露難免會引來大臣猜忌,故而肉痛了許久。

  但九錠金子試出來一個清官,弘治皇帝覺得值得。

  朝中,大臣都怕了都察院一個行事慎重的御史。

  傳聞,他彈劾了劉大夏,才讓劉大夏丟了部堂之位,還致仕了。

  再想想,前幾日彈劾傅翰,傅翰也致仕了……

  這彈劾勝率太特麼高了,惹不起!

  回到都察院,戴姍責備:「你的路,走窄了!你可知戶部右侍郎與劉大夏有姻親,劉大夏提拔的大臣也不少……」

  「下官是御史,他們有怨言,便讓他們來彈劾,下官反彈就好了。」

  你還反彈?戴姍瞪大眼睛,這還是嚴成錦?

  傍晚,嚴成錦下值同王越一同回府。

  剛進門,何能便交上來一封書信,是劉大夏給他的感謝信。

  嚴成錦回到書房,悄悄打開:

  老夫多次以病請乞致仕,陛下都不許,這次多謝賢侄大恩!明日老夫回鄉,安享天年,就此信與賢侄道別。

  「陛下的老毛病,他勤勉,便想他身邊的老臣也勤勉。」許多七老八十的大臣,多次請乞致仕,他都不許。

  像王恕這樣致仕的老臣,也被從老家請出來,享受九九六的福報。

  劉大夏六十三了,還有病。

  許多老臣只想留一點餘生,含飴弄孫,安享晚年。

  到了嘉靖朝也一樣,楊廷和權勢滔天,晚年主動請乞致仕,嚴嵩位極人臣,同樣,意外的請乞致仕。

  他們在朝中待久了,厭倦了,守著金山銀山,卻沒時間花。

  人死了,錢還沒花完,這是人生一大遺憾。

  看完信,嚴成錦默默地燒了。

  提起筆,立即給劉大夏回了一封信。

  錦衣衛多在府上盯梢,沒人盯著何能,出去買個菜的功夫,就把信送出去了。

  劉府,

  劉大夏打開信一看,在書房中踱步,疑惑:「這小子怎麼知道我有三寶太監的宗卷,他要三寶太監下西洋的水路圖做什麼?」

  本來不想理會,拿起信再看一眼,底下一行小字,他不淡定了。

  信最後寫道:大人致仕,此乃欺君之罪,下官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言外之意,不給就告老夫欺君?

  劉大夏怎麼有種感覺,這小子,一開始就打卷宗的主意!

  「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唉!」

  傍晚,王不歲抱著一堆宗卷大搖大擺來嚴府。

  嚴成錦讓劉大夏派人送去老王書局,王不歲成天抱著書稿進出,錦衣衛也不在意。

  「少爺,這些是您要的東西,封好了,小人沒看。」

  「去吧!」

  嚴成錦回到書房,打開卷宗一看,果然是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宗卷。

  這玩意兒屯到後世賣,能值一套房子吧?

  第二天下值,

  嚴成錦就聽說劉大夏打點好了車馬,回老家華容養老去了。

  坐著轎子來劉府,牌匾被人摘下。

  這次六部正卿任選,結束了。

  「不出一個月,老爹就會回京城了。」

  ……

  海南,瓊州府屯田營。

  廣袤的田地里,玉米長出鬱鬱蔥蔥的嫩芽,翠綠如玉,周圍的木頭烽燧上,有重兵看守。

  「那些土司又來看了,李大人抽空,去衙門要個文吏吧。」許進忠提醒李康。

  這書呆子一直在琢磨什麼「海瀚」,大半個月沒琢磨出來。

  土司隔三差五就來圍觀,雖然不做什麼,總讓他有種不安全的感覺,要是收成的時候,土司來截糧就麻煩了。

  「這海瀚……本官還是琢磨不出來,究竟是何意,也罷,先去衙門要個文吏吧。

  「監軍大人讓我等來海南,並非是為了種玉米,而是拓荒!將整個海島的荒地開拓出來。」

  如今這片郊野已開荒,換地方免不了要和土司打交道,李康準備挪地開墾了。

  李康騎上馬。

  這裡去往瓊州府衙門,需經過山野小徑,許進忠命一眾親衛保護他,省得被土司截殺。

  一個時辰後,瓊州府衙門。

  李康來到衙門前,將韁繩交給屯田衛,大步走入衙中。

  「黎大人,本官想調用一個能與土司交流的書吏。」

  李康是朝廷來的欽差,黎廷玉不敢怠慢,命六房的文吏,全都過來,站成一排。

  「呵呵,李大人,在這裡久居的漢人,或多或少,都能和土司說上幾句。」

  李康掃了六人一眼,看見一個很穩重的老秀才,「你會說土司的話?」

  「會,小的家中,便有與土司姻親的族人。」老秀才上前一步,恭敬道。

  「他叫海正,是吏房的文吏。」黎廷玉和煦一笑。

  李康詫異:「你姓海?那這裡……可有叫海瀚的人?」

  「小的村寨里,倒是有個書生叫海瀚,不知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