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雕花窗欞,悄然灑落在大明境內一座古樸凝重的宅院裡。
一位身著錦緞長袍、氣質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
匆匆步入靜謐的庭院,神色間難掩幾分激動與欣喜,朝著正悠然品茗的老者恭敬說道。
「爹,小妹被封誥命了!」
那老者手捧茶盞,輕抿一口茶湯,微微挑眉,眼中滿是疑惑地反問道。
「可是徐世禮那小子出息了?」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忖。
「您自個兒提及,一會肯定又來數落我。」
但在父親積威之下,這話他哪敢宣之於口,只得無奈應道。
「並非妹夫,而是志道那孩子,在遼東立下赫赫戰功。」
「哼!」
老者冷哼一聲。
「我就說,徐世禮這不成器的東西,怎會有這般能耐。
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他,提起便覺心氣不順。」
中年男子默默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
「韃靼的達延汗部率三萬人馬圍城,彼時城中無兵可用,軍械亦嚴重匱乏,志道卻堅守住了城池。」
老者神色一緊,急切問道。
「我那外孫可有受傷?」
「所幸並無大礙,只是操勞過度,略顯疲態。」
中年男子連忙答道。
「後來呢?」
老者追問道。
「韃靼主帥脫脫見久攻不下,欲率軍遁走,卻被馮坤率軍全殲。」
中年男子接著說道。
「馮坤?
可是徐世禮那狐朋狗友?」老者皺起眉頭。
「正是此人。」
中年男子點頭應道。
「哼!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有長城天險可守,竟還能讓韃靼三萬大軍長驅直入,這馮坤是豬嗎?」
老者怒聲斥責。
「父親,此事怪不得馮坤,實乃遼東有人通敵。」
中年男子趕忙解釋。
「即便如此,也是他御下不嚴之過。
怎麼,你還想為他開脫?
念在他已為志道報仇的份上,尋些人彈劾他,略施懲戒罷了。」
老者神色稍緩,卻依舊嚴厲。
「是,父親,孩兒明白。」
中年男子恭敬領命。
「那通敵者究竟是何人?」
老者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一切。
「乃是遼東都司指揮使張天祥。」
中年男子低聲答道。
「哼!務必想辦法讓其誅九族,以儆效尤。」
老者眼中滿是殺意。
「父親,此事或許無需我們插手,志道已然掌握確鑿證據。
而且張天祥畏罪自殺了。」
中年男子輕聲說道。
「瞧瞧,老夫的外孫就是聰慧過人,有勇有謀。
死了倒便宜他了,」
老者頓時面露得意之色。
「那是自然,父親所言極是。」
中年男子連忙附和。
「你小妹都已封誥命,那徐世禮呢?
朱祐樘給了他什麼賞賜?」
老者話鋒一轉,再度問道。
「封永安侯。」
中年男子如實答道。
「哼!」
老者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那老夫的外孫呢?又得了何種獎賞?」
老者緊接著問道。
「僅、僅是口頭表揚一次……」
中年男子聲音越來越低,生怕觸怒父親。
「你說什麼?」
老者雙眼一瞪,聲音陡然拔高。
「你再說一遍!」
「父親息怒。
孩兒猜測,許是皇帝擔憂志道鋒芒過盛,故而想讓他轉走文官仕途,這才將賞賜大多給了小妹和妹夫。」
中年男子急忙解釋。
「豈有此理!」
老者怒不可遏。
「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
「父親明鑑,是曲阜那邊。」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孔家?」
老者眉頭緊皺,眼中滿是疑惑。
「正是。此番倒賣軍械之事,背後便是孔家在撐腰。」
中年男子詳細說道。
「該!死有餘辜。
我說孔弘緒那老東西怎會突然暴斃,原來是報應不爽。」
老者冷笑著說道。
「父親,此事或許與孔叔父並無直接關聯,而是孔聞韶所為。」
中年男子輕聲說道。
「砰!」
老者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茶水四濺。
「給老夫徹查此事,將所有證據一一搜集齊全。
竟敢動老夫的外孫,還妄圖順利繼承衍聖公之位,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之事!
孔家近百年來愈發不像話,整日教人忠君愛國,可每逢變故,孔家的家主卻總是率先投降,當真是一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老者怒髮衝冠,聲色俱厲地說道。
中年男子見狀,連忙應道。
「父親放心,孩兒這就去辦。」
說罷,便匆匆退下,不敢再多留片刻。
不然老者的怒氣絕對發在他的身上。
中年男子離去後,屋內一片寂靜,唯有那破碎的茶盞,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憤怒。
老者的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地上的殘片,眼神中透露出的狠厲,仿佛能將其再次碾碎。
然而,漸漸地,那兇狠的光芒開始柔和起來,猶如春日裡消融的冰雪,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慈愛與自豪。
「不愧是老夫的外孫啊!」
老者微微仰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僅憑一群殘兵敗將,竟能抵擋住韃靼人的鐵騎,和老夫當年一樣英勇無畏!
哈哈哈!」
笑聲在屋內迴蕩,滿是得意與暢快。
「來人!」
老者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楊家的管家便推門而入,腳步輕盈而迅速,恭敬地站在一旁,低頭垂手道。
「老爺,有何吩咐?」
「你去安排一下,給老夫的外孫身邊暗中安插些人手。」
老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
「那戰場上刀槍無眼,定要護他周全。
但切記,行事要隱秘,絕不能讓他有所察覺,以免他心生牴觸。」
「是,老爺。」
管家應道。
「老奴這就去辦,定會小心行事,不露出絲毫破綻。」
「還有,」老者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楊廷和這小子,楊家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將他運作成了左春坊大學士,怎麼到現在還未能入閣?
他若不能入閣,如何在朝堂之上為志道那孩子說話撐腰?
真是急煞老夫!」
管家微微欠身,輕聲說道。
「老爺,這官場之事,錯綜複雜,想必楊大人也在努力,只是時機尚未成熟罷了。」
「哼!」
老者輕哼一聲。
「不管怎樣,你去催促他,讓他加快腳步,莫要辜負了楊家的期望。對了,老夫外孫可有表字?」
「回老爺,皇帝已經賜下了表字。」
管家連忙答道。
「哦?」
老者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朱祐樘那小子給取了個什麼表字?」
「濟危。」
管家低聲說道。
「濟危?」
老者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把老夫的外孫當成牲口一般隨意驅使?」
不過,老者畢竟久經世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朱祐樘此舉的深意。但心中仍是不悅,冷哼道。
「哼!不管他打得什麼主意,老夫可不會坐視不管。」
「老爺,您看這樣想,」管家眼珠一轉,輕聲勸解道,「這『濟危』二字,不正顯示出皇上對表少爺的重視嗎?
危難之際,唯有表少爺能當此重任,這可是一份殊榮啊。」
「老夫可不管這些!」
老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你去想辦法,讓朱祐樘明年就開殿試。老夫的外孫已經被壓制了兩次,哪能再等?
萬一那朱祐樘有個什麼不測,難道還要讓老夫的外孫繼續蹉跎歲月?
老夫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是,老爺。」
管家應道。
「老奴這就去安排,定會竭盡全力,不負老爺所託。」
說罷,管家緩緩退下,輕輕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