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外公

  晨曦透過雕花窗欞,悄然灑落在大明境內一座古樸凝重的宅院裡。

  一位身著錦緞長袍、氣質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

  匆匆步入靜謐的庭院,神色間難掩幾分激動與欣喜,朝著正悠然品茗的老者恭敬說道。

  「爹,小妹被封誥命了!」

  那老者手捧茶盞,輕抿一口茶湯,微微挑眉,眼中滿是疑惑地反問道。

  「可是徐世禮那小子出息了?」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忖。

  「您自個兒提及,一會肯定又來數落我。」

  但在父親積威之下,這話他哪敢宣之於口,只得無奈應道。

  「並非妹夫,而是志道那孩子,在遼東立下赫赫戰功。」

  「哼!」

  老者冷哼一聲。

  「我就說,徐世禮這不成器的東西,怎會有這般能耐。

  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他,提起便覺心氣不順。」

  中年男子默默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

  「韃靼的達延汗部率三萬人馬圍城,彼時城中無兵可用,軍械亦嚴重匱乏,志道卻堅守住了城池。」

  老者神色一緊,急切問道。

  「我那外孫可有受傷?」

  「所幸並無大礙,只是操勞過度,略顯疲態。」

  中年男子連忙答道。

  「後來呢?」

  老者追問道。

  「韃靼主帥脫脫見久攻不下,欲率軍遁走,卻被馮坤率軍全殲。」

  中年男子接著說道。

  「馮坤?

  可是徐世禮那狐朋狗友?」老者皺起眉頭。

  「正是此人。」

  中年男子點頭應道。

  「哼!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有長城天險可守,竟還能讓韃靼三萬大軍長驅直入,這馮坤是豬嗎?」

  老者怒聲斥責。

  「父親,此事怪不得馮坤,實乃遼東有人通敵。」

  中年男子趕忙解釋。

  「即便如此,也是他御下不嚴之過。

  怎麼,你還想為他開脫?

  念在他已為志道報仇的份上,尋些人彈劾他,略施懲戒罷了。」

  老者神色稍緩,卻依舊嚴厲。

  「是,父親,孩兒明白。」

  中年男子恭敬領命。

  「那通敵者究竟是何人?」

  老者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一切。

  「乃是遼東都司指揮使張天祥。」

  中年男子低聲答道。

  「哼!務必想辦法讓其誅九族,以儆效尤。」

  老者眼中滿是殺意。

  「父親,此事或許無需我們插手,志道已然掌握確鑿證據。

  而且張天祥畏罪自殺了。」

  中年男子輕聲說道。

  「瞧瞧,老夫的外孫就是聰慧過人,有勇有謀。

  死了倒便宜他了,」

  老者頓時面露得意之色。

  「那是自然,父親所言極是。」

  中年男子連忙附和。

  「你小妹都已封誥命,那徐世禮呢?

  朱祐樘給了他什麼賞賜?」

  老者話鋒一轉,再度問道。

  「封永安侯。」

  中年男子如實答道。

  「哼!」

  老者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那老夫的外孫呢?又得了何種獎賞?」

  老者緊接著問道。

  「僅、僅是口頭表揚一次……」

  中年男子聲音越來越低,生怕觸怒父親。

  「你說什麼?」

  老者雙眼一瞪,聲音陡然拔高。

  「你再說一遍!」

  「父親息怒。

  孩兒猜測,許是皇帝擔憂志道鋒芒過盛,故而想讓他轉走文官仕途,這才將賞賜大多給了小妹和妹夫。」

  中年男子急忙解釋。

  「豈有此理!」

  老者怒不可遏。

  「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

  「父親明鑑,是曲阜那邊。」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孔家?」

  老者眉頭緊皺,眼中滿是疑惑。

  「正是。此番倒賣軍械之事,背後便是孔家在撐腰。」

  中年男子詳細說道。

  「該!死有餘辜。

  我說孔弘緒那老東西怎會突然暴斃,原來是報應不爽。」

  老者冷笑著說道。

  「父親,此事或許與孔叔父並無直接關聯,而是孔聞韶所為。」

  中年男子輕聲說道。

  「砰!」

  老者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茶水四濺。

  「給老夫徹查此事,將所有證據一一搜集齊全。

  竟敢動老夫的外孫,還妄圖順利繼承衍聖公之位,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之事!

  孔家近百年來愈發不像話,整日教人忠君愛國,可每逢變故,孔家的家主卻總是率先投降,當真是一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老者怒髮衝冠,聲色俱厲地說道。

  中年男子見狀,連忙應道。

  「父親放心,孩兒這就去辦。」

  說罷,便匆匆退下,不敢再多留片刻。

  不然老者的怒氣絕對發在他的身上。

  中年男子離去後,屋內一片寂靜,唯有那破碎的茶盞,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憤怒。

  老者的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地上的殘片,眼神中透露出的狠厲,仿佛能將其再次碾碎。

  然而,漸漸地,那兇狠的光芒開始柔和起來,猶如春日裡消融的冰雪,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慈愛與自豪。

  「不愧是老夫的外孫啊!」

  老者微微仰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僅憑一群殘兵敗將,竟能抵擋住韃靼人的鐵騎,和老夫當年一樣英勇無畏!

  哈哈哈!」

  笑聲在屋內迴蕩,滿是得意與暢快。

  「來人!」

  老者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楊家的管家便推門而入,腳步輕盈而迅速,恭敬地站在一旁,低頭垂手道。

  「老爺,有何吩咐?」

  「你去安排一下,給老夫的外孫身邊暗中安插些人手。」

  老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

  「那戰場上刀槍無眼,定要護他周全。

  但切記,行事要隱秘,絕不能讓他有所察覺,以免他心生牴觸。」

  「是,老爺。」

  管家應道。

  「老奴這就去辦,定會小心行事,不露出絲毫破綻。」

  「還有,」老者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楊廷和這小子,楊家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將他運作成了左春坊大學士,怎麼到現在還未能入閣?

  他若不能入閣,如何在朝堂之上為志道那孩子說話撐腰?

  真是急煞老夫!」

  管家微微欠身,輕聲說道。

  「老爺,這官場之事,錯綜複雜,想必楊大人也在努力,只是時機尚未成熟罷了。」

  「哼!」

  老者輕哼一聲。

  「不管怎樣,你去催促他,讓他加快腳步,莫要辜負了楊家的期望。對了,老夫外孫可有表字?」

  「回老爺,皇帝已經賜下了表字。」

  管家連忙答道。

  「哦?」

  老者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朱祐樘那小子給取了個什麼表字?」

  「濟危。」

  管家低聲說道。

  「濟危?」

  老者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把老夫的外孫當成牲口一般隨意驅使?」

  不過,老者畢竟久經世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朱祐樘此舉的深意。但心中仍是不悅,冷哼道。

  「哼!不管他打得什麼主意,老夫可不會坐視不管。」

  「老爺,您看這樣想,」管家眼珠一轉,輕聲勸解道,「這『濟危』二字,不正顯示出皇上對表少爺的重視嗎?

  危難之際,唯有表少爺能當此重任,這可是一份殊榮啊。」

  「老夫可不管這些!」

  老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你去想辦法,讓朱祐樘明年就開殿試。老夫的外孫已經被壓制了兩次,哪能再等?

  萬一那朱祐樘有個什麼不測,難道還要讓老夫的外孫繼續蹉跎歲月?

  老夫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是,老爺。」

  管家應道。

  「老奴這就去安排,定會竭盡全力,不負老爺所託。」

  說罷,管家緩緩退下,輕輕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