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劉掌柜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小人確實佩服殿下的遠見卓識,但這件事……小人覺得還是需要再想一想。」
朱雄英挑了挑眉,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地盯著他,像是在等著他說下去。
劉掌柜猶豫了片刻,終於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殿下,這生意確實前景極好,可……小人不是怕吃苦,也不是怕麻煩,而是怕事情一旦做大,招來了那些權貴的不滿,甚至讓他們對您起了心思,那可就不是生意上的事兒了。」
他說完,又抬眼看了看劉鏈,似乎是在尋求支持:「劉公子,您覺得呢?」
劉鏈聽到這話,眉頭也皺得更緊。他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神色間帶著深思。
他能理解劉掌柜的擔憂,也明白這擔憂並非毫無道理——這京城裡的達官顯貴,一個個都是老狐狸,稍有不滿就可能掀起波瀾,特別是牽扯到朱雄英這個太孫,他們就更不會坐視不理。
可與此同時,劉鏈心裡也清楚,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抬起頭,正要開口,卻聽見朱雄英輕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劉掌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擔心的不是這生意成不成,而是怕這生意成了之後會惹出麻煩,對吧?」
劉掌柜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分明是既忐忑又無奈:「殿下明鑑,小人確實有些擔憂。」
朱雄英「嘿」了一聲,轉身坐回椅子上,雙手抱胸,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悅,反而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劉掌柜,你跟著我做生意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是那種只顧眼前、不看後路的人嗎?」
「這……」劉掌柜一愣,連忙搖頭,「當然不是,殿下向來聰明過人,小人佩服得緊。」
「既然如此,你覺得,我會連這些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沒考慮到嗎?」朱雄英語氣輕快,卻透著一股自信,「我早就說過了,這琉璃的燒制工藝,只有我知道,工匠們也都在我的窯廠里,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能夠輕易模仿。」
劉掌柜聞言,嘴巴微張,半晌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從朱雄英的臉上移到那盞琉璃上,又移到一旁的劉鏈身上,像是想從兩人那裡尋求答案。
劉鏈卻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盯著桌上的琉璃盞,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片刻後,他終於抬起頭,對劉掌柜說道:「掌柜的,殿下的計劃雖然大膽,但確實考慮周全。我看不如這樣——您再細細思量幾天。若您覺得無礙,就依殿下所說;若覺得實在不妥,鏈兒也願意再與殿下商議新的對策。」
朱雄英聞言,點了點頭:「劉兄說得對。劉掌柜,你別急著給我答覆,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清楚。等你考慮清楚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劉掌柜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拱手道:「多謝殿下寬容!小人定會好好思量,絕不辜負殿下的信任!」
朱雄英擺了擺手,站起身來,目光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劉掌柜身上:「掌柜的,劉兄這幾天就拜託你多照顧了,你好好教教他生意上的事。琉璃窯那邊,我會親自去看看,順便再調配一批新工匠過來。等你考慮清楚了,咱們就正式動手。」
劉掌柜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小的明白,殿下放心。」
朱雄英笑著拍了拍劉鏈的肩膀,又對劉掌柜點了點頭,隨後轉身走向鋪子門口。
他的身影在陽光中顯得格外靈動,那稚嫩的背影,卻透出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度。
劉掌柜和劉鏈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劉掌柜才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道:「殿下雖年幼,可這份膽識和謀略,小人真是自愧不如……」
劉鏈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了撫桌上的琉璃盞,目光中透出幾分深思。
朱雄英從廣和齋離開後,街道上的陽光顯得格外明媚。
他一邊邁著輕快的步伐朝皇宮的方向走去,一邊低聲哼著一曲小調,稚嫩的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奉天殿內,朱元璋正批閱奏摺。他雖已過半百,但精神矍鑠,眉宇間依舊透著不怒自威的肅然之氣。
明黃的龍袍襯得他愈發威嚴,殿中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屏息不敢大聲喘氣,似乎稍有動作就會招來禍端。
殿門外,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疾步而來。他步伐穩重卻迅速,手中捧著一份情報,面色凝重。
「陛下,屬下有事稟報。」蔣瓛跪下行禮,低頭恭敬地說道。
朱元璋放下筆,目光如炬地盯著他:「說吧,什麼事?」
蔣瓛抬頭,將手中的情報呈上:「這是關於太孫殿下的。」
「太孫?」朱元璋微微一怔,隨即接過情報打開,視線在紙頁上迅速掃過。隨著內容逐字入眼,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片刻後,他將情報重重拍在龍案上,聲音低沉卻隱隱透著怒意:「琉璃?劉伯溫的兒子劉鏈?這小子是在教太孫做生意?」
殿內所有人都低頭不語,連大氣都不敢出。
蔣瓛趴伏在地上,低聲道:「皇上,這情報是屬下親自確認過的。太孫確實與劉伯溫之子劉鏈密謀在京中經營琉璃生意,還牽涉了一些權貴。此事……恐怕不小。」
「放肆!」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聲音如雷,震得整個奉天殿內的宮人們齊齊跪下。
朱元璋起身,背負雙手,踱步至殿中央。他的眉頭深鎖,目光陰沉:「朕一再教導太孫,要體恤百姓、以國事為重。他卻背著朕做這些下九流的生意?劉伯溫教子不嚴,這筆帳朕該怎麼算?」
「來人!」朱元璋驟然停步,語氣中透著威嚴,「即刻宣劉伯溫入宮面聖!」
「是!」侍衛領命迅速退出。
此刻,劉伯溫正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批閱家中事務。
他神色沉穩,眉宇間帶著一貫的睿智從容,但隱隱有些倦意。他最近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可又一時說不清。
忽然,一名家丁匆匆而入:「老爺,宮中來了人,說是聖上宣您入宮!」
劉伯溫聞言,眉頭一跳。他沉吟片刻,隨即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整理了衣冠,命家丁備轎,隨即快步離府朝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