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朱元璋的認錯!
沐王爺此時看起來,極為精神。
正懸浮於朱長夜身後。
「想回去嗎?」
朱長夜頭也不回問道。
想回去嗎….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代表著生與死的界限。
也代表著某種規則的打破。
當時朱長夜若沒加入地府還好,可以用不知罪無罪一詞訴說。
而若是加入了還如此,知法犯法,那….將會是對整個地府體系最大的挑戰。
朱長夜懂得此理。
但不會在意。
他一向信奉我行我素,沐王爺此事他若想活著便幫他活著,至於事後會被革職,那便革了。
有地府職位也好,沒地府職位也罷。
一切全因心想怎麼走。
「不用了,不麻煩您老。」
沐王爺衝著朱長夜笑了一聲,柔和道:「生死有命,這本是我的命數,還請爺爺您老無需破例。」
「若是當初雄英和母后下了地府,那麼此刻的我會選擇復生,去陪著老爺子,但他們都活著,活的好好的。」
「我想,他們會安慰好老爺子的,老爺子….總歸在承受我們這些人的逝去,畢竟,這本就是天地命數。」
朱長夜聞言,眼眸閃爍:「確定了?」
沐王爺淡淡點頭:「嗯,確定了。」
朱長夜吐出口氣:「如此,也好,也便順了你的願。」
他右手一甩,一股陰風襲向沐王爺。
沐王爺似乎意識到什麼,認真道:「爺爺,最後遺留的時光中,知道您的存在,是我之幸事。」
「您以後….多多保重。」
說罷,
正好陰風襲向沐王爺,將他給帶下了地府。
「保重….麼….」
朱長夜望向天空,眼眸閃爍。
「倒是沒想到,總是由我這糟老頭子,來送他們離開。」
朱長夜無奈搖搖頭。
而這,或許就是命吧。
.
….….…….….….
翌日。
昨夜的雨,今早晴了,到中午時分,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著。
朱長夜坐在書房內的書桌前,將窗子打開,聽著外面的雨聲,拖腮望著外面的芭蕉被點點細雨拍打著。
這一株芭蕉,也是胡雪顏讓人從占城寄過來的。
自從驛站發達之後,胡雪顏便時常會讓人給朱長夜寄過來一些東西。
當初朱長夜提出驛站設想之後,他就覺得這東西能帶來很大一筆收入,而且是可持續的。
可是自從昨天,
兒子重八和朱雄英,說出驛站背後牽扯出來的道路運輸等問題,以及勞民傷財等各種問題接踵而至的時候。
朱長夜就覺得,自己思考的還是有些片面了。
尤其看到朝廷在戶部、吏部等各種高官商討之後,國策還是或多或少出現了問題之後。
朱長夜切身感受到,每一次他看起來小小的改變,對這個封建的古老王朝的衝擊,竟都會如此巨大。
凡事謀定而後動,一個男人無論做什麼,都要深思熟路。
尤其作為超級大國的君王,因為君王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國家,億兆百姓,還有整個國家的前途。
治大國猶如烹小鮮,一招不慎一鍋的菜就變了味道。
這個話,
現在,他對這句話的感悟更加深刻。
一個國家要是變了味道,可不是難吃那麼簡單,而是影響到國家的方方面面。
龐大的大明帝國,一旦產生了偏頗,需要調整的時間,則是數十甚至百年。
為君者要穩,要寬,要虛心納諫,這些可不是讀書人編出的瞎話,為了控制皇權杜撰出來的,相反這些都是可以加強皇權的。
在昨日他見了民間疾苦百姓淳樸之後,他似乎對於治國的理解,更加深厚了。
朱長夜發呆了很久,便開始拿起筆墨和碩大的宣紙。
這些日子,他讀過朱雄英送來的史書,史書上也記錄著帝國的國土面積和各布政司的位置大小形狀。
他腦海中,本來就有古代歷朝的史料。
這麼想著,他便開始在碩大的宣紙上,緩緩的繪製著大明帝國的地圖,以及周邊國家的地圖。
大明帝國內的地圖不難畫,但周邊國家就有些困難。
他需要結合腦海中系統給出的史料,以及各國來大明朝貢走過的路線和當時的天氣等等,去謹小慎微的判斷出有可能的航海圖和當地的地圖。
如果外邦沒來朝貢,那他就需要從腦海中找出相對的歷史資料,以及出海情況,去判斷這個時候的海路狀況。
老祖宗從先秦開始,到宋朝結束,就沒有停止過對海外的探索。
索性,系統贈送了他許多史料,好在這些史料都可以在腦海檢索出來,這就讓朱長夜,更好的判斷如何繪製世界地圖!
朱長夜不自得,因為他是站在老祖宗這尊巨人的肩膀上,去完成這項工作的,這是無數漢人祖宗智慧的結晶。
朱長夜只不過是個搬運工罷了。
至於朱長夜,為什麼要繪製出世界地圖,一方面他想牢記大明各地的情況,另一方面,為將來有可能的出海做準備!
當然,
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朱長夜也不急於求成。
穩健小心謹慎,才是他現在第一需求。
畫了一會兒,朱長夜擱筆,微微嘆口氣,目光幽深,自言自語道:「如此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這對重八的打擊,實在太致命了。」
哀嘆一聲,朱長夜不再多想。
簾外雨潺潺。
朱長夜手持小刀,門前的腳下木屑橫飛。
一枚枚木製軍棋被朱長夜刻好,整齊有序的排列在盒子裡。
他讓天雲觀弟子將門前的木屑清掃一番,看著天雲觀弟子,漫不經心的問道:「若記得沒錯,三保,你老家,在雲南是嗎?」
天雲觀弟子馬三保,忙不迭回道:「回觀主的話,雲南昆陽州。」
朱長夜點點頭:「家裡還有人麼?」
馬三保神色黯淡,道:「還有個爺爺。」
朱長夜詢問道:「想麼?」
馬三保神色有些糾結,不過還是自顧自彎腰打掃著木屑,隨口道:「不想。」
只是說完之後,眼眶卻有些紅。
本來就是為光宗耀祖而出來,但這齣來哪有光宗耀祖,回去也只能被笑話,爺爺給自己養了這麼大,自己說出息了再回去報答老人家恩德。
可是….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他怕等回到故鄉,爺爺已經身埋黃土了。
「觀主,您驛站建議的真好。」
馬三保轉移了話題。
朱長夜不解的看著他:「怎麼說?」
馬三保道:「我這些年在應天城,存了很多錢。」
朱長夜笑了一聲:「很多?具體是多少?」
馬三保有些自豪的道:「和咱們天雲觀斂財的數量比不上,我存了約莫二兩多元寶。」
朱長夜微微笑著,二兩銀子不怎麼大,但或許對馬三保來說,已經是巨款了。
馬三保有些羞赧:「小人,自是不敢和觀主比,觀主是做大事的。」
朱長夜隨意揮手:「你應該有話要說,但說無妨。」
馬三保嗯了一聲道:「觀主您建議的那些驛站,方便了很多人,比如我,前些日子就走驛站,將元寶和一封信,都寄到雲南昆陽州了。」
朱長夜驚愕的看著他:「你….錢財倒也敢寄?」
馬三保道:「偷摸著寄的,朝廷自然不給寄這些,不過我也沒啥親戚朋友,只能用這法子,來孝敬我爺爺了。」
朱長夜點頭:「是個孝子。」
頓了頓,朱長夜若有所思:「我給你放幾天假,從觀里提點精貴東西,算我孝順你家老爺子的,拿回去,去雲南看看你家爺爺吧。」
馬三保身子頓住了,微微直起腰,然後猛地趴在地上,不斷給朱長夜叩首:「觀主!我….我!」
他眼眶頓時紅了,眼淚撲簌簌落下。
朱長夜擺手:「起來,大明以孝治國,不必感謝。」
馬三保站起身,抹了抹眼淚,神色卻有些決絕:「我….觀主,我還不想回去。」
朱長夜好奇的道:「為何?」
馬三保道:「我常聽那些讀書人說,男兒當配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方可錦衣還鄉。」
「我.…我沒臉回去!」
朱長夜呆怔了一下,笑道:「你到是有志向。」
「可以了,伱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馬三保彎腰小心翼翼離去。
朱長夜看著馬三保的背影,陷入沉思。
驛站有利有弊,總體而言,依舊是個很偉大的惠民改革,從馬三保的反應,朱懷能看出一二。
大方向不錯,下面就讓朝廷那些高官慢慢修正就行,能居高位,沒有一個是傻的,他們能處理好。
至於航海….現在還不確定,或許能在洪武年間實現,或許要等很久。
需要一個契機。
這一項國策,沒有當政者同意,完成不了。
…….….….….….….
這一日。
朱雄英前來找朱元璋。
不過於路上,他是幫助一個宮人寄信了。
因為宮人並不懂怎麼前去驛站,碰巧朱雄英在那兒,就幫他操作了一下,還讓人把信帶去驛站。
操作了這些,朱雄英才繼續前來尋找朱元璋。
「咦?爺爺!」
朱雄英轉過頭,才發現朱元璋近在眼前。
他趕緊走了上去,問道:「爺爺,您老心情好點沒?」
朱元璋板著臉:「咱沒多大事了,不過咱得和你說正事。」
朱雄英愣了愣:「啥正事?」
朱元璋氣不打一處來:「你可知道,為啥儒家讀書人們,都在強調尊卑綱常?」
朱雄英撓撓頭,不太理解為什麼突然老爺子問這個,但還是回道:「知道啊,加強皇權。」
朱元璋喝道:「你知道個犢子!」
「你剛才在做啥?一個下人,你為啥那種態度待他?謙卑?那不該是你出現的!你高高在上,是天上皎月,而他們,只是一粒塵埃,若這些低賤宮人,你都能散發慈悲憐憫之心,那以後,要有人犯了錯,讓你殺人,狠的下心?」
「處在這個國家,就要時時刻刻將尊卑放在心裡!不要越級,也不要容許任何人越級!」
「是奴僕,是臣僚,那就永遠都是,即便施捨給他們恩德,也要高高在上。」
「你剛才說話的態度,有很大問題!」
朱雄英愣了愣,他還當什麼事讓老爺子如此凝重。
原來是自己幫助宮人的事兒,老爺子看的一清二楚。
「笑!咱和你說正事吶!嬉皮笑臉!」
朱元璋有些不悅,神色很是肅穆。
朱雄英想了想,這才開口道:「爺爺,您可知道我為啥,那麼和那位宮人說話?」
朱元璋道:「咱不需要聽!咱知道的是,你做錯事了,你將咱的話當耳旁風!」
「咱經常告訴你,不要尊卑不分,綱常不論,你現在就將咱話拋之腦後,哪天咱和沐英他們一樣,埋棺材裡了,咱教你的東西,是不是也能隨意踐踏忘記?」
朱雄英站起身,道:「爺爺,您先聽我說完。」
「剛才我問了一下,那宮人是寄信回老家給爺爺,因為他家裡也有個爺爺,老人家年紀不小了,他一直在應天,還能見幾面?」
「我想,咱們大明以孝治國,不應該會因此怪罪才是吧?」
「是,咱們大明是論尊卑,論綱常,可為啥您老打到應天之後,要解放宮裡很大一批宮女?」
「所有尊卑和綱常,在孝道面前,難倒不該朝後挪一挪嗎?再說了,想到他爺爺年歲大了,我這不想到咱爺兩了麼?」
「我們能時刻在一起,可未必天下人都有這個機會。」
「我錯了嗎?您說。」
朱元璋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朱雄英,臉色有些羞赧紅潤,哼哧了半天才低聲道:「咱錯了。」
朱雄英見老爺子這可愛的模樣,沒由來噗嗤一笑。
「不是說好了,咱爺兩不論對錯的嗎?」
朱元璋點頭,想起剛才朱雄英說的那一番話,無聲嘆息一聲:「好孩子!」
「都是可憐人,你說的對,咱爺孫時時刻刻還能見面,咱當時天人相隔的感覺體驗過,失而復得的感覺也體驗過,咱最能知道老人家什麼心裡。」
「大孫,你做的不錯!那孩子的爺爺遠在千里之外,常年不見,一定甚為想念,讓他們見一面,也是應該的。」
「咱錯了,錯了就是錯了,咱不否認,咱剛才誤會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