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霜寒十四州8

  一邊是橫空出世、師門不詳,一邊是少年成名、出身名門大派,絕大多數江湖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等著接下來的擂台賽開始。

  然而——

  眾人足足盼了兩天,太一宗的閻妄和江湖盟的時水兒等人都沒在擂台邊露面。

  一開始眾人還有些疑惑不解,但慢慢地,有些人就品過味來。

  「他們是希望明初能多守擂幾天。明初表現得越強勢,在江湖中的名聲就越高。如果有人成功終止了明初的勝利,就能成功奪走明初身上的大半名聲。」

  有人看這種作派很不順眼,嗤笑一聲:「這是既想要好處,又不想自己辛苦啊。」

  「噤聲!你想同時得罪幾大宗門嗎,抱著這種想法的人肯定不少。」

  這些江湖人都想通了其中關卡,衡玉自然不可能猜不出來。

  她用白綢慢慢拭去摺扇上的血跡,聲音溫和:「這些人實力不強,心倒是大,也是時候學一學謙遜二字怎麼寫了。」

  擦乾淨摺扇,衡玉將白綢扔進水裡泡著,起身往外走去。

  ——現在又到了每天固定的守擂環節。她已經一連守擂成功五天,今天應該就要有人按捺不住出手了吧。

  現在時辰尚早,但擂台邊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衡玉一到,眾人自發給她讓路。

  「多謝諸位。」衡玉抱拳行禮,笑容明澈乾淨。

  「明初公子客氣了。」有些曾經敗在衡玉手底下的人笑著與她打招呼。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只要雙方在比試時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是正常的切磋交流武功,那麼打過一場就算是點頭之交了。

  這種快意恩仇,也不失為江湖的一個優點。

  包妍穿著一身紅衣、腰纏長鞭,也過來湊了熱鬧,她行了個不是很標準的抱拳禮,高興地與衡玉打招呼:「明初公子。」

  衡玉隨意一笑:「包姑娘促狹了。」越過人群走上擂台,盤膝坐於地,安靜等著今天的第一個對手上台。

  她守擂五天,願意上台與她比試的人基本都上過台了。

  所以衡玉枯坐許久,依舊沒有等到任何人上擂。

  「按照江湖規矩,若是守擂上一個時辰,依舊沒有對手上台與我比試,那就直接算我今日守擂成功。我應該沒記錯吧。」衡玉側頭去看裁判。

  裁判是靈雲派的長老,聞言點頭,指著旁邊燒了一半的香:「這已是第三柱香。」

  那已經快了。衡玉繼續枯坐,在腦海里復盤這幾日的比試。

  她這幾天熱衷於打擂台賽,當然不只是為了在江湖中揚名,還想趁機見識下各門各派的功法招式,以此彌補她修習的功法的不足。

  幾日下來,衡玉收穫很大。復盤到最後,她可以肯定擂台賽對她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了。

  衡玉抬手伸了個懶腰,笑容散漫,說的話卻毫不客氣:「近來我頗有感悟,所以決定閉關數日。」

  「這是我守擂的最後一日,如果還有誰想虛心向我討教,麻煩快一些,不要再磨磨蹭蹭擺款。」

  話中『擺款』的人,自然是那幾位出身大派的精英弟子。衡玉對這些想摘她桃子的人,自然不會客氣。

  她這番話一出,底下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轉身出了人群,打算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是有感悟而閉關,還是因為擔心自己會輸掉剩下的比試,所以想提前逃走?」人群里,有年輕男子高聲喝問。

  衡玉垂眸,目光落在藍衣男子身上,隱隱覺得他有幾分眼熟。在系統的提醒下,衡玉反應過來她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兩年前,故劍山莊外,這個藍衣男子領著太一宗的人來破陣,姿態頗為囂張。

  衡玉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隨意抬手。

  渾厚內力如激烈的海浪,直接朝藍衣男子拍去。

  這一擊太快、太猛,哪怕藍衣男子舉劍防禦,依舊被擊得後退幾步,唇角溢出一道瘀血。

  衡玉微微一笑:「在質疑我逃走之前,麻煩這位少俠先回家苦修十載。」

  言下之意,你這麼菜都敢出來行走江湖,我又為何要逃走?

  藍衣男子臉色一變,用袖子胡亂抹掉唇角的瘀血。他身為太一宗宗主之子,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右手握著劍柄作勢就要拔劍,下一刻,他餘光掃見從遠處駕馭輕功而來的人,藍衣男子的眸光頓時亮了起來:「閻師兄,你到了!」

  閻妄穿著黑衣,輕飄飄落到擂台另一端。

  他淡淡掃了藍衣男子一眼,轉眸與衡玉隔空對視。

  衡玉從擂台上起身:「終於來了。」

  「太一宗閻妄,江湖名號閻王。」

  閻妄自報家門,將鋒利的刀拔出刀鞘。

  剛猛的刀氣隨著他的動作四溢開來,離擂台近一些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威勢。

  下一刻,兩人迅速貼近。

  看似脆弱的摺扇與剛猛無比的刀相撞,相撞,再次相撞,內力交織廝殺。他們兩人的交手沒有太多繁瑣的招式,只有最簡單的剛猛碰撞。

  有血飛濺而起,在空中留下一道極明顯的痕跡。

  是誰的血?

  太快了,兩人的位置不斷變化,攻勢絲毫沒有過減緩,眼力差些的人已經看不清他們的出招。

  哪怕是實力高強的人,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那道噴濺出來的血是誰的。

  直到堅硬的刀被生生震飛,兩人拉開距離,這一切才得到解答。

  閻妄一頭黑髮現在胡亂披散在耳後,脖頸處、肩膀處都留下明顯的傷痕,站在原地大口喘氣,手中長刀已經落到擂台下方。

  反觀站在他對面的衡玉,除了額前的碎發凌亂些許,整個人依舊是一副散漫肆意的模樣。

  時水兒在他們交手時已經抵達擂台下方,她安靜看完這場比試,神色慢慢凝重下來:「此人……」

  她的實力與閻妄只在伯仲之間,如果連閻妄都這麼狼狽,她與明初交手時怕是也討不了好。

  「師姐,怎麼了?」站在時水兒旁邊的師弟問道。

  時水兒肯定道:「此人比前幾日更強了,他之前定然隱藏了實力。」

  她想踩著明初來刷聲望,所以早在前兩天,時水兒就特意調查過明初的實力,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明初的內力深厚程度與她差不多,但她師承江湖盟,學到的招式和功法肯定比明初要強,所以她有足足八成把握贏明初。

  但現在的情況,與她想像中的好像不太一樣。

  當然不會一樣!

  要知道,衡玉來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不到三年時間,內力是最拖她後腿的一項。

  在時水兒神情凝重時,閻妄已經再次襲向衡玉。

  然而這不過是徒然掙扎罷了。

  衡玉一掌擊中閻妄胸口,內力深入他血肉之間炸開。閻妄被這股衝勁帶得往後倒退,生生倒退出擂台之外。

  再也沒看自己的手下敗將一眼,衡玉的目光轉到時水兒身上:「時姑娘,請。」

  時水兒抿唇,躍上擂台,腰間軟劍迅速襲向衡玉。

  然而,相纏不過半刻鐘,時水兒同樣落敗。

  衡玉立於台上,依舊是一副從容閒適的模樣:「已經到用午飯的時間了,我覺得,台下那幾位也別耽誤彼此的時間了,你們一起上吧。」

  鍾離樂最近都在忙著追查金麒麟失竊一事,聽說了擂台的熱鬧後,他特意抽空過來圍觀。誰曾想,他剛到擂台邊上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作為友人,他很給面子地舉手鼓掌。

  衡玉微笑,生怕仇恨拉不夠般朝鐘離樂道:「鍾兄來得正巧,你先去酒樓點一桌好酒好菜,我很快就來。」

  「明初,你未免太過張狂了。」日月樓的血煞冷哼一聲。

  衡玉平靜道:「至少,我比你更有資格在此地張狂。」

  對方話音一噎。

  稍等片刻,依舊無人上擂,之前在旁邊圍觀的一些名門大派早就低調退走。

  確定沒有人再上擂,衡玉也懶得再在擂台上等一個時辰,她直接翻身下擂,招呼站在旁邊等她的包妍:「包姑娘,我們去酒樓尋鍾兄和塗兄。」

  鍾離樂他們點了個包廂。

  衡玉簡單清理過自己,才走去包廂與鍾離樂他們一塊兒用午飯。

  鍾離樂贊道:「以一己之力力克閻妄、時水兒兩人,明初兄果然厲害。」

  衡玉擺手,苦笑道:「只希望能夠擠進江湖少俠榜前三吧。」

  「江湖少俠榜?」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詞,鍾離樂來了興致,「不知道這是什麼榜單?又是何人所排?」

  衡玉無奈掃鍾離樂一眼:「鍾兄猜不出來嗎,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夠對江湖人士的情況如數家珍。」

  「天機!」旁邊的包妍積極搶答。

  衡玉點頭,有些悵惘地道:「天機出於興趣排了這個榜單,卻一直沒有將它公布出來。如今他已經重新出世,也不知道這江湖少俠榜能不能隨他一起被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