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的驚愕,沈晏解釋道:「水宛之事複雜,你留此處無益。」
「不如從陸路先回盛京,待到事了。」
此番水宛死了那麼多豪族掀起風波,趙鯉能明白。
沈晏讓她離開的回護之心,她也知道。
真正讓她愣住的,卻是掌心裡的兩枚戒指。
在談嚴肅工作了,還要不要掏出來?
她不說話,沈晏便牽了她的手哄道:「那些傢伙叫人心煩,你留此處未免憋屈。」
那些人唇舌如刀,流言蜚語讓人噁心,趙鯉在此難免會受非議。
沈晏又道:「你不必擔心,你慢慢從陸路回到盛京,我們正好能在元日前相聚。」
見趙鯉還是不說話。
他訥訥道:「我並不是想叫你逃避,只是……」
那些流言蜚語污衊,他受就好,趙鯉何必直面?
沈晏第一次覺得有些著急,莫不是對這安排生氣了?
他看著她的發頂,忽而嘆了口氣:「想留下便留下,我不該干涉你的。」
眼睛眨三下的功夫,沈大人自己推翻了自己安排,並且火速自我攻略後道歉。
他捏著趙鯉的指尖還想說些什麼,便聽見身後傳出什麼翻倒的聲音。
原是老不修扒在船舷邊偷聽的老將軍霍宗,踢翻了洗甲板的空桶。
一旁同來偷聽的林著,急忙撕扯他。
但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年紀加起來一百四五的老頭駭然看見,方才還沒出息步步後退的沈晏,猛然轉過頭來。
眼神兇狠得不像話。
哪還是剛才那性子軟和的模樣。
霍宗嘶了一聲,吹著口哨看別處:「太陽真好,太陽真好,空氣真新鮮。」
林著心裡就要複雜得多。
朝堂之上,他與沈家叔侄對上不是一次兩次,做事狠辣決絕是沈晏最大的標誌。
現在自己那外孫女,卻是一句話沒說就讓沈晏自己妥協後退。
這世間克制,當真是玄妙得很。
林著心裡閃過過一個隱秘而無恥的念頭,要是……當初阿鯉沒有斷親。
不過他搖了搖頭,很快將這念頭甩出腦海。
做人不能無恥。
林著訕笑著,也學著霍宗的樣子去看風景。
沈晏蹙眉,正要尋他們出氣。
卻聽趙鯉問道:「沈大人,那個問題你想清楚了嗎?」
沈晏低頭,看見趙鯉仰著臉,貓兒似的圓眼睛在晨光下發亮。
早已想得清清楚楚。
沈晏心裡熱烘烘的,移動腳步換了個方向,擋住後面兩個多事老頭的目光。
「自然。」
他捏著趙鯉手的力道,緊了兩分。
「世間男子發誓賭咒者無數,背誓者也無數。」
「我不許誓言,只將命給你,若有一日我起了二心,性命也好靈魂也好,任你處置。」
燦然陽光下,他眉眼堅毅,眼底卻盛著綿綿情意。
趙鯉咬唇,掏出桂樹給的指環。
將稍大一些的套在了沈晏的手指頭上。
「好,那就戴上這同心環。」
「從此要好好守男德。」
趙鯉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她心中羞澀,嘴上越發胡言亂語:「你要是變心,我就將你練成傀儡。」
「再每日招上十個八個面首,叫你看著我……唔。」
她的胡說八道,盡數被沈晏兩根手指捏回了嘴裡。
沈晏挑起一邊眉毛,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姑娘說到面首時,很興奮的樣子?
「你不會有機會的!」
趙鯉的嘴被他用拇指和食指上下捏住,擺頭甩開他的手,抱怨道:「我就是說說嘛!」
沈晏定定看著她,將小一些的指環套到她手指頭上:「那你也不許看別的男人。」
「什麼狂野的北地漢子,什麼面首相好的,還有海里的小魚,都不許想。」
頓了頓,沈晏補充道:「女人也少看。」
趙鯉羞惱:「沈大人心裡我是什麼人啊。」
老色批嗎?
她才不是呢,咳咳,她只是比較擅長欣賞別人的優點。
趙鯉含糊兩聲,眼睛游移,不敢正面回應沈晏的話。
最終,還是沈晏自己妥協,再不追問。
若有野花野草,他沈某人也不是對付不了。
言罷,兩人立在初升的朝陽中。
沈晏有些緊張,想尋個話頭。
趙鯉倒是直接得多:「接下來呢?」
她眼裡的期待都快溢出,沈晏盯著她的嘴唇,喉頭動了動。
趙鯉問:「親親?」
不單沈晏,連後邊兩個偷聽的,都嗆得咳嗽兩聲。
紅色從沈晏的脖子根慢慢向上爬,最終占據了整張俊臉。
「什、什麼虎狼之詞?」
他輕咳一聲,用極低的聲音道:「還有旁人在呢。」
其中還有一個是你的血緣上的外公啊!
收斂著點姑娘。
趙鯉探頭,看了一眼兩個看熱鬧的閒人。
比起沈晏她臉皮厚實得多:「怕什麼?」
談戀愛就要大大方方。
趙鯉送了兩個看熱鬧的人兩個白眼,道:「那……走,進屋!」
她拉著沈晏的胳膊肘就要走。
「這哪裡有……」
哪裡有屋,進屋又要做什麼?
沈晏掙扎了一下,憑著想像,臉上越發的紅。
趙鯉想法倒是簡單得多,剛到手的男人,必須有儀式感。
就要親親抱抱,沒屋就尋別的地方。
她仗著自己力氣大,拖著人到了桅杆後。
拽著沈晏的衣襟將他扯得彎下腰。
抿了一下唇,又探出身子沖外邊喊:「誰敢偷看偷聽,我剁了你們腦袋。」
她喊得很大聲,甲板上各種細細碎碎的聲響,頓時安靜。
「可以了。」
趙鯉自己紅著臉,揪著沈晏衣襟的手,指節發白。
只差一些,就將人衣襟扯出大洞。
她心怦怦的跳,閉著眼睛貼上去。
下一瞬,被沈晏環著腰身托起。
朝陽之下,桅杆後的青年男女影子合在一塊,相依相偎。
糾纏的手指上,兩枚木質指環忽而幻化成光粒子消散,一根半透明的紅線,將兩隻手緊緊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