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祭典

  送瘟神,趙鯉並沒有親自主持過。

  但對此她再熟悉不過,只因這是後世少有的官方祭典。

  瘟神看似弱小,但一旦爆發便是巨大浩劫。

  且因獨特的特性,死亡人數越多,瘟神便會因人們死前的負面情緒,變得越發強大。

  因此,後世各方勢力都會以各種形式主動疏導。

  後世華國最為特殊,送瘟神送邪氣的祭典都十分成熟,幾乎沒有出過亂子。

  便是出了亂子,也多經驗力挽狂瀾。

  便是最嘴硬的一神教國家,也會想法子將這些事情栽贓給魔鬼,舉行大規模的禱告祈福。

  以避免出現無法控制的局面。

  趙鯉先前問沈晏,近來是否有什麼節日,便是想要進行一場大規模的送瘟神儀式。

  既然是被老婆子逆招來的,那便照著儀式順著送走。

  這是最穩妥的法子。

  趙鯉本以為自己要費口舌解釋一番,不料沈晏略一思索,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趙鯉有些驚訝的表情,落在沈晏眼中。

  他柔和了眉眼,帶著些笑意略微側頭:「我亦在努力追趕著你的腳步啊。」

  趙鯉確有超出時代的見識,但這也讓她時常面對極危險的境地。

  沈晏確是一個凡夫俗子。

  見她一力向前時,也會為自己的無能羞愧。

  因而,他私下耗費了許多的精力閱讀,記錄。

  或許追不上趙鯉的腳步,但必要時可竭盡全力為她做得一分是一分。

  沈晏沒有說話,可趙鯉就是看懂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心裡燙,臉上也燙。

  手下意識去捏掛在腰上的荷包。

  她身上零碎很多,這個荷包卻要特別些。

  裡邊裝著桂樹給的一對兒戒指。

  趙鯉手指捏著兩個圓圓的小圈圈,心裡像是炸開了煙花,噗嗤噗嗤冒著熱乎氣。

  事實上算算日子,約定的時間也快來了。

  趙鯉心裡將自己罵得狗血臨頭,當日矯情些什麼呢。

  弄得現在看得到,吃不著的心痒痒。

  她輕咳一聲,咳去雜念,道:「若是今日就能進行送瘟神祭典,當然再好不過。」

  「只是,儀式所需的東西應當可以準備,需要的人氣,卻不一定好聚。」

  整個水宛之前封禁了幾日。

  這個年代的城市百姓,反倒不如鄉間村民。

  幾乎沒有多餘副業進項,也沒有什麼積蓄。

  一旦城池封禁停擺,很多家庭便都面對物資供應難和沒有積蓄的問題。

  對百姓、民生都是很大的傷害。

  解禁後,沈晏應該也是意識到這個問題。

  因而水宛同步上線了清理碼頭、河道,重修城隍義塾,清理盛茂坊垃圾髒污,打井保障用水等大工程。

  開出的工籌還十分豐厚。

  真金白銀可比一百張官府安民告示可信太多。

  現在若是工程停擺,強令百姓參加祭典。

  難以解釋原因是其一,名聲難聽是其二。

  最重要的是,被強制放假的百姓,估計內心怨氣比鬼還重。

  這種負面氣場,並不是趙鯉需要的。

  略一解釋後,沈晏搖了搖頭:「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趙鯉聽他這樣說,也不再瞎擔心,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工作。

  送瘟神旁的都好,三牲祭品一應都能快速籌備。

  唯獨儀式中所需的紙船和紙紮牛馬。

  照常規儀式,禳疫應當豎起五瘟神像遊街。

  再將塞滿動物毛髮和五穀的紙船紙牛馬,送到江中焚燒。

  現在這蟲爺已將白米視為交換物,便應該用白米替換紙船紙馬中的五穀。

  換成物資豐富的後世,很輕鬆。

  但在大景便有些困難。

  尋常準備禳疫儀式,需要大量的時間手工糊製紙人紙馬。

  趙鯉掐算了時間,有些為難。

  就在沈晏要開口時。

  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經過允許,鄭連領了一個半大少年進來。

  趙鯉認出,是盛茂坊中魏琳教念書,被漕幫欺負的江家少年。

  那天突圍時,江家大郎和喜姐都是盛茂坊中的居民,又有趙鯉吸引走了前來圍堵的漕幫之人。

  他們兩個跑了兩條街,尋個街道一站,假作路人。

  漕幫打手便是盤查也盤查不出什麼。

  兩人得以順利脫身。

  有趙鯉提醒,兩人都決定暫時離開盛茂坊避避風頭。

  江家大郎的舅舅正好是個水上貨郎。

  江家小兒子躺下哎呦一叫喚,假裝生了急病,一家人連帶著喜姐一起搭江大郎舅舅的小舢板出了水宛。

  不得不說,江家大郎雖年紀不大,卻是個很有決斷力的人。

  他們前腳剛走,漕幫的人後腳上門,撲了個空。

  全家躲開了一場劫難。

  連躲了幾日,江大郎的舅舅賣貨時時常探聽到些消息。

  一直到高勛身死,原幫主被捕,漕幫覆滅的告示貼出。

  他們才回了家。

  江大郎的父親正好趕上碼頭清淤募工,又有在西碼頭的張荷等人,記著江大郎的幫助,提拔了江大郎的父親做了個小工頭。

  一把年紀突然升職加薪,江大郎的父親很是高興,難得的破財買了兩隻燒雞。

  不料自己倒霉小兒子饞嘴,又吃壞了肚子。

  江大郎的娘親帶著江家小子,來蟲公祠請師嬢扎針看病。

  江家大郎看母親和弟弟一直沒回,心中擔憂來蟲公祠尋人。

  這一尋,就遇上了靖寧衛。

  鄭連認出他,將他帶了進來。

  趙鯉正愁紙船的事情,跟江大郎敘舊兩句,便問了他這事。

  本想問他這地頭蛇,哪有會扎紙人的手藝人。

  江大郎頓了頓,卻給了趙鯉一個小驚喜。

  「回趙千戶,盛茂坊中紙紮手藝人是有,但若所需數量眾多,天黑前也難以準備齊全。」

  「我有一法,不知……」

  面對趙鯉還好,面對沈晏時,江家大郎明顯緊張。

  沈晏看出這一點,念著這孩子是魏琳弟子,也算有些傳承關係。

  收斂了氣勢,溫和鼓勵道:「你說。」

  江家大郎咽了口唾沫,拱手道:「稟大人,小人可回家,召集街坊四鄰幫著糊些。」

  「只需大人提供白紙漿糊即可。」

  「每家每戶都糊上一些,天黑前定能湊得可觀數量。」

  沈晏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些笑意。

  果然是個機靈孩子。

  沈晏喜歡聰明人,語氣越發柔和:「不必擔心,紙張材料我們自然會準備。」

  他略一沉吟後道:「我們可按照每隻紙船一文,紙牛紙馬兩文支付手工錢。」

  江家大郎愕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