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道,撞山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趙鯉臉上。

  她鼻尖發紅,裹在白狼皮裘里,面頰蒼白消瘦,顯得兩隻眼睛格外水靈無辜,但……

  小嘴裡吐出的話,卻讓人覺得脊背生寒。

  屍體?走動?

  除了沈晏依舊那副陰鬱的臉,帳中只有玄虛子還能穩住。

  黃禮和林著,尤其昨天剛剛刷新了世界觀的林著,都忍不住往後仰了一下。

  其中,將要帶隊去執行挖墳任務的盧照,更是心裡直打鼓,自己是不是理解錯誤了。

  「游屍?屍體會走?」

  盧照小心翼翼地問。

  「對!」趙鯉的回答給了他狠狠一擊,「不只會走,感知到活人陽氣還會撲咬。」

  看盧照臉色一白,她急忙補充安慰:「不過速度很慢,是最低檔的屍類詭物,比這種厲害的還多呢,盧爺放心。」

  盧照聞言一哆嗦,比這厲害的還多呢?

  心說安慰得真好,下次別安慰了。

  「那遇上了怎麼辦啊?」盧照苦著臉問道。

  「雄雞一唱天下白,公雞本身極陽,浸過雄雞血的糯米撒出,能擊散這些游屍體內的陰氣。」

  趙鯉又吸了吸鼻子,將碗中熱水一飲而盡:「一把不夠,就兩把。」

  「如果不慎被咬傷,用這種雞血米敷在傷口可拔除屍毒。」

  至於咬死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種游屍行動緩慢,牙齒鬆動,咬兩口腐爛的牙齒就掉光了,擔心咬死不如擔心被碰破皮感染。

  「好,好吧!」聽到她這樣有理有據的說法,盧照心裡稍安定了些。

  「盧爺,你帶上機敏的好手,護住老義,尋到墓地後,立即挖掘,最好午時開棺,一定驗明正主後,才用桃木焚燒。「

  趙鯉又叮囑道,她可不希望出現電影裡燒錯人的烏龍。

  關乎性命,盧照顯然也十分慎重,只是趙鯉不同去,他沒有什麼底氣。

  又再三詢問了些細節,正要離開時,一直若有所思的玄虛子道:「貧道也一起去吧!」

  他旁聽許久,也想親自去這聚陰池見識一番,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

  盧照面上露出一絲喜色。

  沈晏沒有猶豫道:「有勞道長。」

  玄虛子本身沒有與靖寧衛敵對的動機和必要。

  夜裡沈晏又命人將抬屍匠老義帶來,在暗處辨認過,當年林家的道士並不是玄虛子。

  既如此,有他同去毫無疑問會增加更多保障。

  有玄虛子,趙鯉也少操心許多。

  喝下去的藥汁效用上來,盤踞在身上的陰寒驅散了一些,懶洋洋就想睡覺。

  待到事情商定,迷迷糊糊叮囑兩句,走回自己的營帳,倒下就睡。

  連林著看著她,幾番欲言又止都全然沒有注意。

  ……

  三月早春,山間一片荒瘠,時不時有幾乎被荒草覆蓋的墳包露出。

  老義領著一群靖寧衛朝記憶中林家小姐的墓地進發。

  錦山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風吹過的呼呼聲,和人行過衣角拂過枯草的簌簌之聲。

  盧照此行帶的十數人,都是靖寧衛中選拔出的青壯好手。

  他們腰間佩刀,背上背著一捆桃木枝和一柄鋤頭,腰間掛著一個散發腥味的皮口袋。

  執行任務時的靖寧衛是十分嚴肅的。

  老義被這沉重的壓力迫得氣喘,他不知真相,但一路走來也察覺了不對勁。

  從踏過那道礞石硃砂線起,越往山中走,就越是安靜,現在更是靜得連蟲鳴都聽不見了。

  山間只有他們這一行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老義越走越心慌,忽聽前面一陣響動。

  「誰?靖寧衛辦事,閒人退避!」

  此時青天白日的,護著老義認路的靖寧衛番子沒有多想,抽刀先喊話一番。

  靖寧衛三個字,就是威懾,一般來說哪怕是官紳聽見這三個字也會選擇避讓或喊話,免生誤會。

  對面卻一直沒有傳來回復,只有衣料摩擦和一陣砰砰的沉悶撞擊聲。

  這喊話的靖寧衛叫魯建興,正是盧照特意提拔的三人之一。

  他鋥得拔刀出鞘,跨步上前,順著聲音找去。

  聲音並不遠,就在山道旁,撥開及腰高的荒草,即看見了一個黃土墳包。

  墳上土很新,但封土一片糟亂,露出棺材的一角。

  聲音是墳包側面傳來的。

  「靖寧衛辦事,閒人退避!」魯建興又喊了一聲。

  他橫走兩步,便看見一個背對蹲在墳冢與山壁之間的人影。

  咚、咚……

  那人影披頭散髮,半蹲半跪,慢動作一般的用頭撞著山壁上一塊凸出的石頭。

  魯建興腳步猛的頓住。

  他靖寧衛當差多年,眼神好心思敏捷,看見這人影的一瞬間,就注意到了這人影的穿著。

  青黑布袍沾著泥,料子普通,是京中百姓常用的,上面滿是壽字紋。

  儼然,是一件死人下葬穿的壽衣。

  魯建興的心砰砰狂跳起來,心說青天白日的,不會吧?

  突然,一隻手從後伸來,魯建興渾身一抖。

  扭頭一看,是抬屍匠老義。

  只見老義臉上慘白,牙齒得得作響:「官爺,這……我前幾天親自抬了這人下葬的啊!「

  老義的聲音帶著哭腔,內容叫魯建興像是臘月天被潑了盆冷水──透心涼。

  兩人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們的動靜,引起了後面人的注意。

  包括盧照,幾人走上前來也是呼吸一滯。

  十數個大漢,就這樣站在旁邊,圍觀那人影撞山,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唯一激動的是玄虛子。

  他將一株受陰氣影響,表面結了層黑霜的草藥小心放入背著的布袋裡。

  就急忙趕來,從盧照旁邊擠出一個腦袋。

  玄虛子的話,就像是觸碰了什麼開關,那不停撞山的人影,倏地停下。

  慢慢轉過頭來,動作僵硬得好像能聽見他脖子骨骼扭動的吱嘎聲。

  隨著這人影的動作,他天靈蓋上帶著頭髮的頭皮嘩啦垮了下來,蓋在臉上,露出白森森的顱骨。

  顱骨之上,清晰可見裂縫凹陷和滲出的黑紅凍狀流體。

  墳前一排靖寧衛齊刷刷往後退了半步,響起整齊劃一的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