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沒事吧?」
玄虛子弄不清楚原理,就像一道數學題,不一定弄得懂怎麼解,但他能看到答案。
到底也是這個世界最頂尖一波的人。
他很快發現地上所布的礞石硃砂線。
「礞石屬陰,硃砂屬陽,莫不是以此阻斷陰煞之氣?」
玄虛子蹲在那裡研究,趙鯉心說這個老頭怎麼那麼不靠譜。
這是研究的時候嗎?倒是幫幫她啊。
幸好旁邊還有個靠譜人。
沈晏扯下趙鯉腰上的小皮口袋,打開看見裡面一包礞石一包硃砂。
想了想,他蹲下身,小心照著線,分別將礞石硃砂灑上,補上缺口。
趙鯉只覺渾身一輕,壓在身上的萬噸冰寒海水被挪走。
踉蹌倒退一步,沈晏將她攔腰抱住。
她歪頭,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噴了走來的林著一身,牙齒打顫,冷得縮在沈晏懷裡。
「阿鯉?」
林著抖著手探去,沈晏側身避過。
「哎呀,林大人,你可別添亂了!」
林著被玄虛子死死扯住。
「要不是這小姑娘用命頂住,你剛剛差點害死我們全部人。」
玄虛子對後來的黃禮道:「黃大人,拉住他,再添亂下次誰來頂?」
黃禮聽了,立馬把林著胳膊死死抱在懷裡:「老東西,消停點吧,你想害死你外孫女嗎?」
林著怔住,神情恍惚。
玄虛子在袖中掏摸了一下,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
裡面是一枚龍眼大的褐色藥丸子。
肉疼但沒有半點猶豫地遞給了沈晏。
「這小姑娘陽氣不足,命門火衰,快將此百草丹餵她服下。」
沈晏認出這是清虛觀的招牌丹藥,沒猶豫伸手取來。
趙鯉牙齒打顫,抖得不像樣子。
沈晏抱她躺在懷裡,捏著她的臉頰掐開牙關,才將丹藥塞進去。
一入口,苦得要死的味道在趙鯉舌尖化開,神志不清的她擺頭就要吐出去。
「不能讓她吐!」
自家丹藥有多難吃,玄虛真人心裡有數,忙讓沈晏捂住趙鯉的嘴。
又苦又辣又酸又澀,還吐不出,趙鯉被迫咽了。
閉著眼睛兩行熱淚滾到沈晏手上,燙得他一抖手。
等到趙鯉喉頭滾動,將藥吞下,也不再抖得那麼厲害。
沈晏才鬆開,只是額角沁出了些汗珠,又解了身上外袍將她裹住。
同時,礞石灰線之後,亂舞如黑色怒龍的龍捲風漸漸弱下。
漫天的黑雲,隨著沖天黑氣散去,顏色變淡。
最終,最後一縷煙氣散盡。
林中一聲翠鳥的鳴叫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整個林子重新在人間活了過來。
漫天火燒雲,世界都染成了絢麗的金紅色。
「咚咚咚。」水渠邊上整整齊齊倒了一地的人。
沈晏抱起趙鯉回臨時設置的營帳,打了個呼哨。
立即就有準備好的靖寧衛抬著擔架,帶著烈酒將那八十八個砍樹人接走。
這一片忙碌之中,黃禮還死死拽著林著的胳膊。
林著卻呆呆仰頭,看著金燦燦的天空:「真的……有鬼神?」
黃禮心說,我也今天才知道。
看這邊似乎已經沒問題了,他狠狠撇了林著的胳膊。
這個老匹夫害人不淺。
嘴裡罵罵咧咧,黃禮轉身跟著玄虛子去看趙鯉。
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還沒搞明白。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看那恐怖的架勢,趙家阿鯉救了他們的命。
這樣大本事的姑娘,以後就是他親孫女!
林著又呆立了會,猛然想起些什麼,轉身要走,腰上卻一陣劇痛。
只得捂著腰,一步一步挪。
山坳後面臨時搭建了很多帳篷,帳篷周圍點起熊熊燃燒的火盆。
趙鯉提前知道,這八十八個人需要靜養補身。
因此準備了大量的柴禾、烈酒、保暖的毯子。
殺的雄雞也會以最快速度褪毛,用補陽氣的藥材和胡椒燉成雞湯,餵進他們嘴裡。
只是趙鯉沒想到,自己也成了躺下的一員。
林著捂著側腰,一路挪回營地。
拉了個校尉問路,還沒進帳子就聽見玄虛子和黃禮的聲音。
「這小姑娘陰氣侵入臟腑,沈大人,快遣人去京中清虛觀,取些溫養的丹藥。」這是玄虛子。
「我府中有一珍藏的百年老參,可以一併順路帶來熬湯喝。」這是黃禮。
林著將帘子掀開一條縫,就見沈晏拿著酒壺,在給趙鯉餵酒。
她雙眼緊閉,團團裹在氈毯里,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
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唇角還掛著血跡,面頰上一道結痂的傷痕。
林著偷看了許久,輕輕放了帘子。
在門口立著,直到隨從找來。
「老太爺!這是怎麼了?」
先前並不允許靠近的隨從小心問道。
「沒,沒什麼。」林著擺擺手,「扶我回營帳坐下。」
走了兩步,他突然道:「去歲過壽時,有小輩送了朵靈芝是嗎?」
隨從扶著他的胳膊,想了想道:「是,是二老爺從崖州得來的,有些年歲了,十分難得。您昨天不是說要送去趙府嗎?」
林著腳步一頓:「送去了?」
「還沒有!」隨從搖了搖頭。
「那,派侍衛去取了送過來。」林著道。
「再帶些老大從南邊孝敬的魚肚花膠燕窩,有什麼好的,都送來!」
「都,都送來?」
「對!」
「送來給誰啊?」
林著愣住,許久沒有言語。
「老太爺?」隨從不解。
「送給沈指揮使。」
「啊??」
隨從的嘴裡簡直可以塞下一顆雞蛋。
老太爺平常最大娛樂就是罵沈家叔侄,怎麼……
「請他轉交而已!」
他還會跟那兩叔侄妥協低頭不成?
「好,好。」
見他臉色難看,隨從不敢再問,岔開話題道:「老爺你身上怎麼會有血啊?腰上還有個小腳印!」
「你怎麼廢話那麼多?」
兩人逐漸走遠,傳來林著的怒罵聲。
……
營帳之中,趙鯉心裡有牽掛,灌了幾口雞湯,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見沈晏坐在她的旁邊。
半張臉黑成鍋底,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
趙鯉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最後還是失敗了?
不管是不是,先滑跪給上司認個錯吧。
裝個可憐,撇乾淨自己。
反正全怪那個死老頭子。
於是趙鯉從幾乎要把她埋掉的羊毛氈毯里坐起來。
「沈大人,是屬下無能。」
沈晏心中擔憂,腦海中全是趙鯉護在他身前的背影。
正對著屋中的火盆發呆,聽見聲響,激動轉過頭,就見她可憐巴巴垂著眼睛認錯。
沈晏:???
哪個活膩的王八蛋敢說你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