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休夫

  嬌俏的少女,最近個子總算拔高了些。

  一襲赤色箭袖圓領團龍袍,前後及雙肩各飾一金織盤龍,孔雀羽線緙制,做功極精緻。

  迎著前庭的光走來時,金線盤龍在光下熠熠生輝張牙舞爪。

  腰間勒著玉帶,更襯得趙鯉俏麗得很。

  她戴著嵌東珠的小金冠,嘚嘚瑟瑟進來,張臂向柴珣展示新衣裳。

  瞪著一雙貓兒眼,只看那無辜模樣倒真像是在跟兄長顯擺衣裳的小姑娘。

  但……那是袞龍袍啊!

  柴珣牙齒得得作響,胸口一股鬱氣翻滾:「你,怎麼敢……」

  趙鯉一甩衣擺,大喇喇坐在主位,反問道:「父皇給了,我有何不敢?」

  亂清高的後果就是丟掉要命的東西。

  該取時不取,後面必陷入無盡的紛爭。

  由古至今,功勞聲望過於煊赫的權臣,得善終者只有極少數。

  為免兔死狗烹,多半兩敗俱傷。

  如今有兩全的路擺在面前,為何不走?

  她理直氣壯囂張得緊。

  即便早聽隆慶帝漏過口風,但親眼見趙鯉穿著袞龍袍在面前蹦躂,柴珣還是大腦一片空白。

  「你們,當真不怕天下人非議?」

  他訥訥半天,無力吐出一句話。

  趙鯉聞言笑了:「非議?」

  說得他們之前就沒遭遇非議似的。

  沈晏被人懷疑奸佞多少年?

  被質疑是不是要謀朝篡位多少年?

  如今……又怕什麼非議!

  京營在手、北地遼城邊軍在手、交好江南崇德水軍霍宗、還有鎮守西南多年的林明遠……

  又掌握靖寧衛與巡夜司,再害怕什麼勞什子非議,便矯情又小家子氣了。

  況且,世人也好柴氏藩王也罷,他們不會給任何人非議的機會。

  柴氏宗親但敢有別的心思,她便去太廟告狀,太祖會教不肖兒孫做人。

  趙鯉的笑聲迴響在空蕩蕩的喜堂中。

  她實在過於囂張,趙瑤光終沒忍住,偷掀蓋頭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眼前一黑,憋在胸口的鬱郁隨股熱氣衝出,噗嗤吐出口血來。

  趙鯉倏地縮腳,怕她吐出的血弄髒了新鞋。

  「信王妃,有點不講衛生,隨地大小吐。」

  為趙鯉量身定做的袞龍袍並非完全男裝樣式,各處裁剪與發冠式樣都綜合了女裝特色。

  花里胡哨,特別,還好看。

  趙鯉把玩著自己辮梢上綴著的小珍珠,嬉笑不已。

  柴珣隨慢了趙瑤光一步,亦吐出口血來,再惹趙鯉嫌棄。

  堂上血腥味彌散。

  趙鯉站起身,無趣道:「大哥你兩口子真是一模一樣不講衛生。」

  言罷,她站起身,視線在堂上一掃。

  見藏在柱後的三個『嫁妝』,趙鯉抬手指了指他們:「你們好生跟著享福吧。」

  隨後她轉身離開,與柴珣趙瑤光擦身而過前,以只他們三個聽得到的聲音道。

  「二位去了藩地還請老實點,我們會一直看著你們。」

  趙鯉側首,打開心眼看了一眼,趴在柴珣肩上那隻獨目獨耳的小精怪。

  「一直,一直,看著你們。」

  她轉身離開,只在最後留下這句叫柴珣和趙瑤光都毛骨悚然的話。

  出了門去,趙鯉回望門前石獅子。

  腦中回憶立在喜堂中,臉色慘白的那兩人,她冷哼一聲:「便宜你們了。」

  原本照著趙鯉所想,她是不介意客串一把刺客的。

  但……與隆慶帝相處一段時間,理解了沈晏的顧慮。

  終究是那老頭的親兒子,老實安分留條性命也不是不行。

  「便宜誰了?」

  聽見詢問,趙鯉轉頭便見沈晏站在石獅子旁。

  沈大人官職未升,卻和趙鯉一樣得了御賜的新衣裳。

  一身玄色蟒袍襯得他氣質穩沉。

  「你怎麼來了?」趙鯉驚喜問。

  沈晏探手來接她,答道:「巡視京營武備,聽聞殿下來參加婚禮,便來瞧瞧。」

  「沒想到晚了一步。」

  沈晏這般說著,展示了下懷裡揣著的一包糖炒栗子。

  還熱乎的糖栗子包在桑皮紙里,散發甜絲絲的味道。

  趙鯉捧在掌心,笑彎了眼睛:「正好餓了。」

  這信王府的席面她可沒興趣,啥也沒有的破落戶,吃了消化不良。

  趙鯉拉著沈晏道:「走吧。」

  沈晏卻說:「先不忙,再看出好戲。」

  他們站在隱蔽處,沈晏耐心給趙鯉剝栗子殼,但對看什麼熱鬧卻是一點不提。

  趙鯉正好奇時,忽然街尾一陣馬蹄得得之聲。

  一隊風塵僕僕的騎士,縱馬而來。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

  不算長得極美,但馬上矯健英姿叫人印象深刻。

  鞭子啪啪抽地,這英姿颯爽的女人眼中滿是怒火,縱馬疾馳而來。

  到了信王府,馬兒嘶鳴一聲人立而起。

  這女人伸手矯健翻身下馬,手中握著馬鞭。

  在她身後是十來個護衛模樣的人。

  穿著灰撲撲的袍子,看佩刀樣式應該是邊軍。

  女人先是仰頭看了一眼信王府上懸掛的紅花。

  一股子極致恥辱,叫她紅了眼眶。

  「我倒看看信王殿下休妻再娶,娶的是哪位神女天妃!」

  女人怒喝一聲,領著護衛直衝入信王府中。

  信王府中侍衛都與柴珣不同心,無人上前阻攔。

  女人進去不久,裡頭傳來打砸聲。

  趙鯉有點惱:「早知道有這熱鬧看,我晚點出來了。」

  為了看熱鬧,她也是拼了。

  左右找了找,繞到信王府側面一躍扒住牆頭,就這般掛在牆上看。

  她這胡鬧舉動,讓沈晏笑意不止。

  自走到她旁邊,舉手托住她的腳將她再托高些。

  趴在牆頭的趙鯉直樂。

  剛剛吐了口血,正與趙瑤光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柴珣,被這闖入的女人一把撕扯開。

  女人鞭子揚起又落下。

  似乎做了很久心裡建設,最終還是沒按住怒氣,一聲喝:「全給我砸了!」

  隨後,她先揚手給了柴珣一嘴巴。

  聲音之大趙鯉掛在牆頭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趙瑤光驚駭的目光中,平等的也給了她一耳光。

  待喜堂全部打砸了個乾淨,女人雙目含淚,將鞭子丟棄在地,扯斷了手腕上一串殷紅珊瑚珠。

  「你柴珣也配休我?」

  「今日,是我休了你這無能無德的狗東西!」

  「從此我們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