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程家博的死訊一傳回來,和那些失去親人,陷於悲痛遲遲不敢相信的人家不同,老程家的人為了領取戰亡士兵的補恤,第二天就去找里正上衙門辦理銷戶,速度快得叫人齒冷。
現在聽到得到的那些亡恤金都要盡數退回去,連年稅都要補繳,劉大花當即失態地尖叫出聲:「這怎麼可以?給出去的東西怎麼還能索回?你雖然沒有死在戰場上,那也去了半條命,怎麼就不能拿那些撫恤?」
相比於劉大花的崩潰,程家博面色不變,只淡淡道:「朝廷律令就是如此規定的,我也奈何不得。」
老程家的其他人面色也是十分難看,顯然不能接受。
大盛王朝對戰亡兵士家屬的補償和撫恤還是十分優厚的,當初老程家除了五十兩的恤銀,還給補貼了八畝田地,另免五年的賦稅。
老程家雖然只享受了兩年的免稅,可現在要一併補繳回去,也少不得要大出血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們家現在的土地,可幾乎是全靠著朝廷補貼下來的那幾畝,若是都還了回去,可就剩不下多少了。
還有那五十兩的恤銀,這些全部算上,若真要都還回去,老程家差不多就得掏空家底。
這下老程家的那群人是真真正正的急了起來。
程德全臉色鐵青,在自己老伴和兒子兒媳焦急的目光中,半晌沉著臉道:「那些撫恤補貼是補償給家屬的,現在要追回自然也是找家屬追回,二房既然已經從本家分了出去獨成一戶,兩家便沒有什麼利益糾扯了,要退回的東西,你們二房自己想辦法,和我們本家可沒有關係。」
除了老程家的那群人,屋子裡的其他人都被這番不要臉的說辭驚呆了,郭喜安簡直都要佩服這老頭了,一個人能恬不知恥到這個地步,也屬實是奇葩中還難得一見的奇葩了。
趙里正實在是看不過眼了,開口道:「老爺子,你這話說得無理,當初朝廷給家博的那些補恤,可都是給了老程家,雖然後面二房分了出來,但他們當初分得的那些東西,不算老程家本身的資產,就當做給二房分的全是那些補恤的一部分,那他們得到的也是連那些津貼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剩下的三分之二還要多的大頭都被你老程家拿了去,如今你怎麼能說這事和你們老程家沒關係,讓二房的自己想辦法退回補上的話,你這不是不講理嗎?」
程德全梗著脖子,「什麼叫不講理?當初官府發補恤是給老二的家屬,我們作為老二的家屬領受了有什麼問題?現在官府要向家屬追回發放的補恤,二房的已經從我老程家分了出去,我們自然算不上他的家屬,當然找不上我們,這合情合理。」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趙里正氣道。
「什麼強詞奪理?分明就是如此,我爹說得對。」
「就是就是,當初吵著要分家的可不是我們,既然分了家,那就兩不相干,這事可和我們老程家的沒關係。」
「對,無論是田地錢財還是補稅,那都是老二他自家的事情,可別扯上我們。」
......
老程家的人七嘴八舌,把自家撇得一乾二淨,面對這種會嚴重損害到自己利益的情況,他們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里正了,只知道這種事可絕對不能鬆口,這可關乎到自家的家業。
趙里正被氣了個夠嗆,簡直難以相信老程家的能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程家博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在老程家自以為鑽了空子能和這事撇清干係而暗暗慶幸的時候,他一語打破他們的妄想:
「二房是從老程家分出來了沒錯,要說和二房的關係,大哥三弟他們兩家自然不再算是我的家屬,可爹娘是我的親生父母,可撇不開干係。大房三房的能置身事外,爹娘你們可不行。」
說是大房三房的能置身事外,可老程家現在還是程德全夫妻倆當家,他們兩個撇不開干係,自然整個老程家的就撇不開干係。
除非程德全夫妻倆都從老程家分出來,把家當全部留給大房三房,可程德全會願意放棄管家權、放棄自己的大家長之尊嗎?答案當然是不願意。
所以被程家博戳破了他自以為是的道理的時候,程德全又氣又怒,這不孝不悌的忤逆子,他這是非要拖他們老程家下水,讓他們老程家倒霉啊!
程德全氣得額上青筋直冒:「你個小畜生,老子把你養這麼大,卻沒想到是餵養了一條毒蛇,如今竟來毒咬自己的親爹娘,你也不怕天打雷劈的,早知道你是這種餵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該在你出生的時候直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這般惡毒的咒罵讓屋裡的一眾人齊齊變了臉色,程家博卻是神色依舊平靜,甚至淡淡的接了一句:「可惜我到底是沒死,爹你依然還是要因為是我爹退回朝廷錯發給我家屬的那些補貼。」
程德全臉色扭曲一瞬,復又恢復陰沉的神色,「誰說我就一定要被你牽累,你這種忤逆子,我們程家沒你這樣的子孫,我程德全也沒你這樣的兒子,我今日就與你斷絕父子關係,我們老程家從此與你斷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