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幾次地被人指著鼻子罵老程家,程德全的臉色也十分不好,但礙著趙里正在場,喝住了還想要開口的劉大花,擠出個笑臉解釋:
「老婆子也是被氣得狠了,又被老二傷了心,這才昏頭昏腦地說了胡話,做不得數的,我們也是擔心老二的身子,這才一大早地過來看顧,哪想到倒惹得一通冷臉。」
「我家老二是個什麼性子,我這做爹的最清楚,今天他卻是說了許多忤逆的話,和自己爹娘兄弟都生分起來,定是有那心思陰毒的,背後嚼舌根挑撥我們骨肉血親的關係。」
他說心思陰毒的時候,眼睛直直地看向郭喜安,明顯就是在罵她了。
郭喜安心內冷笑,懶得搭理他。
趙里正:「既然是關心家博,在這裡吵吵鬧鬧的成個什麼樣子?他傷得重,本就需要好生安養,你們又吵又鬧的,不是叫他更加難受嗎?」
說罷也不管老程家人的反應,越過他們徑直到了程家博床邊,和顏悅色道:「家博,你身體如何,大夫看過怎麼說?」
郭喜安看了老程家那群人一眼,主動接過話去:「他傷得很重,胸口上的刀傷骨頭都能看得見,昨兒個大夫瞧了,說傷成這樣撿回一條小命都是僥倖,需要好好將養。」
老程家的人逮著機會就想沒臉沒皮的貼上來,郭喜安不用想都知道,無非就是便宜占不夠,又想趴在二房的身上吸血罷了。
她才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只稍稍醞釀便轉換成一副愁苦的語氣:「傷成這樣,治療的費用也不低,光是昨天請大夫加拿藥,就花了二兩銀子,這還是撿著便宜的藥買的,大夫也說了,家博這傷沒個半年時間是好不起來的,藥得一直吃著,之後還有外敷的藥,這光想想以後的醫藥費,一家人就要愁白了頭髮。」
老程家的人一聽就睜大了眼睛,這才看一回大夫和拿藥就要花上二兩銀子,這藥還得吃上半年,之後豈不是要花上二三百兩銀子,燒錢也沒那麼快啊!
郭喜安眼角餘光瞄到老程家齊齊變色的神色,心裡冷笑。
昨天大夫來看病的時候,李大山也是在場的,也看到了程家博身上的傷口,確實觸目驚心不是一般的嚴重,這做不得假。
無論在什麼時候,看病吃藥都是十足費錢的事,更何況是如此嚴重的傷勢,還需要治療半年,那治療費用想也不會低,老程家的人這下不吭聲了。
不止是老程家的人被嚇住,連趙里正和李大娘孫大娘他們也被唬住了,抓一回藥二兩銀子,就算開一回藥能用上三天,半年時間下來最少也得花上一百多兩銀子,而且聽郭喜安剛剛話里的意思,這還是省著來的,況且傷得這麼重,半年時間能不能完全養好也不好說,就是養好了,以後會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症也不一定,這可是個無底洞啊!
和老程家各懷鬼胎的算計不同,趙里正和兩個大娘的臉上是實實在在的關切,孫大娘更是又心疼又著急:「竟要花費這麼高昂的治療費,這可怎麼是好啊?」
郭喜安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憂心忡忡」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程家的這會兒只巴不得在場的人都不要注意到他們,郭喜安哪裡會如他們的意,轉眼便把話頭帶到他們頭上:
「剛剛婆母也說得對,家博再怎麼也是你的親兒子,父母愛子無可厚非,如今我們遇到這麼大的難處,既然公爹婆母又有再合家的打算,我仔細想想也無不可,這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合家後又是一家人,這一家子人多承擔起來,壓力也小些。」
說完直接看向老程家的一家之主程德全:「你說呢?公爹?」
程德全一下臉漲得通紅,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到底還記得里正他們在場,還知道顧著些臉面,深深給忍住了,卻也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話來,格外難堪。
屋裡的誰都不是小孩子,老程家的這幅熊樣誰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意思,當下心裡對他們更加鄙夷。
程家博從郭喜安一開始扮愁苦說出第一番話的時候,有些異樣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低著頭悶不吭聲,盡職盡責地扮好一個傷勢嚴重的病人。
老程家人被屋裡各色目光注視著,特別是郭喜安,一副滿懷期待的樣子,他們一時如坐針氈,劉大花乾笑道:「這...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分家又不是兒戲,哪有分分合合的?」
仿佛也知道自己這種出爾反爾自打嘴巴的言行格外丟臉,劉大花難得的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漸小。
還是李鳳萍保有幾分理智,存有狐疑,當即問出自家最關心的事情:「二叔既然沒死,消息誤傳的這兩年也在軍中,那這餉銀補貼該存了不少才是,怎麼會沒有錢,二嫂莫不是在誆我們吧?」
老程家的這才想起來這回事,對啊,老二前幾年每月都能寄回家那麼多錢,後面的兩年可是一分沒寄,那些錢加起來可不少。
當即都目光炯炯地轉向程家博。
程家博的話卻讓他們的算盤再一次落空,「戰報誤傳的那兩年我雖然沒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傷得極重,根本沒有辦法行動,全靠軍中後勤照顧,要想用上好一點的藥,只能自掏腰包,軍中發下來的津貼自然就花得差不多了,這次能回來,更是打點了不少,身上僅有的銀錢都花了出去,早就一文不剩了。」
老程家人聽了這話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偏程家博還嫌不夠似的,看向他們又補充道:「對了,還有朝廷對戰亡兵士發放的那些補貼、恤金,既然戰死是誤報,那那些補助都是要盡數退回去的,免繳的年稅也要都去補上。」
如果剛剛老程家人只是大失所望,那麼現在,他們便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大驚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