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安迴轉身子去看劉大花,抬手揚了揚李大娘遞過來的一籃子雞蛋,語氣里是十足十的嘲諷:「你口中的不相干人,來探望家博都不忘帶上一籃子雞蛋給他補身體,婆母倒是一口一個你兒子,從昨天到今天,空著手來不算,現在還對著床上的病人又怨又罵,這知道的人曉得他是你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門尋仇來了呢!」
劉大花被堵得一窒,瞧著李家母子看過來的訝異眼神,更是惱羞成怒:「我...我這是擔心我兒子,來得太急才忘了準備。」
郭喜安沒有說話,只嗤笑一聲,面上的嘲諷和輕蔑讓劉大花臉上更掛不住了,聽到動靜的老程家人往房間這邊涌過來,見此程老大衝著床上的程家博怒道:「老二,你就看著你媳婦這麼對娘說話?」
程家博眼眸低垂,看不清眼中情緒,聲音里卻帶著一些冷厲:「那大哥想要我怎麼做?」
見他這樣無動於衷的態度,程家福怒不可遏:「當然是要好好教訓她!這樣不敬尊長的惡媳,在你不在的日子裡,把咱們老程家攪得天翻地覆,好好的一個家,硬被她攪和散了。」
程家博終於抬頭看他,「到底是她散了這個家,還是你們容不下他們母子,容不下沒了免費勞力的二房,大哥心裡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程家博作為老程家的二兒子,從小就是被忽略、漠視的那個,他又一向沉默寡言,在家裡更沒有什麼存在感,程家福更是習慣了對自己這個二弟頤指氣使的態度,這次習慣性的指責命令卻沒有得到他以往的順從,反而是冷聲的斥問,程家福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發怒:
「你這是什麼意思?老二,你這是在怪我,怪爹娘,怪我們老程家嗎?我們盡心盡力地為你照顧妻兒,到頭來反而要被你這一通埋怨,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這話就連一邊的李大娘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發聲:「盡心盡力?程老大你說這話也不虧心臉紅?當初喜安母子在你們老程家當牛做馬,卻連一頓飽飯都換不來,你們一家子倒是拿著家博的買命錢過得舒舒坦坦。」
「喜安當初帶著孩子是如何從你們老程家分出來的,滿村里誰不知道這裡面的因故啊!要不是從你們老程家分出來,他們現在還有沒有命在都難說。縱使喜安拉扯著兩個兒子分家出來單過,你們可也沒少為難,怎麼?現在就把那些事忘得一乾二淨了?要不要我再一一給你們羅列出來啊?」
李大娘毫不留情地當面掀了老程家的老底,扯了他們的遮羞布,老程家的一群人臉色立馬變得青白起來。
程家福更是漲紅了臉,矢口否認:「你胡說八道什麼?沒有的事。」
李大娘撇了撇嘴:「有沒有,你們自己心知肚明,大家的眼睛都亮堂著呢,你們幹的這些缺德事,可不是抵死不承認就沒有的。」
老程家的這些個破事,確實在村里那都是人盡皆知的,李大娘說得也有底氣。
程家博瞧著老程家的啞口無言的樣子,心裡的冷意更甚了一分,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以前他在老程家的時候,同是他們的兒子,受到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許多相熟的人都為他打抱不平,他心裡卻沒有什麼波動,無怒無喜,也懶得計較。
可現在不一樣了,儘管他還對擁有妻兒的事不適應,面對他們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可他也知道要承擔起一個家裡丈夫和父親的相應責任。
程家福被李大娘這樣明晃晃地嘲諷回來,縱使心裡氣得要死,也半天想不出詞來應對,到底是個男人,還做不到像自家老娘和婆娘那樣的胡攪蠻纏,劉大花就不同了,被抖了老底之後雖然一時理虧沒說出話,回過神來後瞪著李大娘呸了一聲,粗聲粗氣道:
「這是我老程家的家事,輪不到你個外人在這裡多嘴多舌。」
又轉向程家博,這回軟了語氣:「老二,你別聽那些不懷好意的外人挑撥,之前的事多是誤會,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娘的,哪有不掛念自己兒子的?如今你回來了,你們二房只管搬回家去,咱們自然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這話說得無恥,竟是要收回分家的話了,郭喜安皺眉,李大娘也是有些緊張地看向程家博,就怕他被幾句甜言蜜語蒙蔽,就做了糊塗的選擇。
可她們的擔心明顯多餘了,程家博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娘你這話就說錯了,我們二房已經被分了出來,既然已經分家獨戶,哪裡能再算得上一家,又怎麼能再住在一起?」
劉大花自認為她已經放低了姿態,好言好語地給足了自己這個二兒子的面子,最後還是被這麼毫不留情的拒了回來,當下心裡的火氣再也壓不住,尖著聲音氣急敗壞:
「好好好,出去一趟長本事了,連自己老子娘都不認了,當真是個沒心肺的白眼狼,你還不如真死了呢......」
趙里正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當即臉色一沉,「程家的,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老程家的正為程家博的不識抬舉怒氣填胸,根本沒有注意到外面有人進來,聽到趙里正的聲音才驚覺。
劉大花臉色訕訕,下意識地辯解:「趙里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知道,老二他剛剛忤逆父母,我是被他氣急了......」
「氣急了就能說出這種詛咒自己兒子的話來?」孫大娘緊跟著趙里正身後進屋,顯然也是聽到了那句話,眼裡都是火氣:「家博死裡逃生,若是尋常父母哪個不是喜得只怕要叩遍滿天神佛感謝保佑,你倒好,張口就咒兒子去死,這麼惡毒的話你想都沒想就能說出來,你還配當母親嗎?」
劉大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臉色鐵青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