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家的這群極品奇葩牛皮糖,郭喜安自然是早就恨不得和他們一刀了斷,從此再無瓜葛。
可自古只有父不要子,不許子不要父,更何況當時她一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兒子,就算她心裡再怎麼厭煩,為了兩個孩子著想,最多就是拼盡了全力分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主動提出斷親,這不認父祖長輩,不止是一輩子要被人戳脊梁骨,就是上了官府公堂,那也不被律法支持,是要被打板子和判流放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程德全主動提出來的,那可就不是他們大不孝了,這可真是喜從天降,郭喜安簡直要欣喜若狂了,巴不得一口應下。
無需她的搶先應答,程家博在程德全話音才落下便擲地有聲地一口應下:「好!」
答得這麼的爽快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仿佛就在等這一刻似的,程德全一下愣住了,隨後便是怒不可遏,他可以拋棄二房,但是二房這副不爭不吵不認錯不求饒甚至是也巴不得離他們遠遠的態度刺痛了他的自尊。
程德全張著嘴想要罵些什麼,可斷親的話是他自己提出的,程家博也不過是順他的意,他找不到罵的由頭,老臉憋得赤紅,胸中一口氣堵得難受。
不同於程德全被冒犯的憤怒,老程家其他人一想這斷親之後就能守住家裡財產,這可都是好處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馬都嚷嚷起來:「沒錯,斷親!」
若是以前,趙里正還會勸一勸,可今天這事,老程家的是把趙里正心裡頭的那一點熱氣也磨沒了。
趙里正本就更偏向於郭喜安他們一家,如今既然是老程家的主動要斷親,喜安他們一家趁此脫離了也好,照老程家這家子人的糊塗又拎不清勁,以後指不定還要生出多少糟心事來。
趙里正不勸,李大娘和孫大娘他們就更不會勸了。
於是便在趙里正的見證下,寫了斷親書,程家二房和老程家從此斷絕親族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向陽村是雜姓聚集的村子,村子建成的歷史也不長,才六七十年的時間,村裡的許多人家都不是祖祖輩輩就居住在這裡的,有許多都是爺奶那一輩才從其他地方遷移過來,村里沒有大姓,自然也不像那些大姓的宗族聚集的村子般建有祠堂,許多事情處理起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步驟和麻煩。
就說斷親這事,兩家寫了斷絕書,又有里正見證,之後再昭告親鄰,讓大家都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就成了。
原本做了見證之後,後面的事就和趙里正無關了,可老程家今日是真惹惱了里正,趙里正回家後,專門敲鑼把村裡的人都聚到曬稻場,親口把這事向鄉親們告知了一遍。
這個消息可在向陽村里炸開了鍋,村里也不是沒有家庭不和的先例,那些家中和父母兄弟不和的,最多也就是分家後各過各的互不理睬,像程家這種直接斷親,還由里正鄭重其事公布出來的可是頭一遭。
「這是什麼情況,程家老二不是才從戰場回來嗎?怎麼就突然要斷親了?」
「是啊,昨天老程家的還抱著兒子哭得肝腸寸斷,直說老天保佑,這才過了一天呢,也忒突然了。」
......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越是這種勁爆又不知道緣由的爆炸性消息,越能激發起吃瓜群眾的議論和揣測。
斷親可是大事,子孫脫離家族自立門戶是世俗眼中的離經叛道,這種不認祖宗的行為向來是為世道所不容的,在村人們議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自然也湧出來不少指責程家二房的聲音:
「難不成是二房的做了什麼,才惹得老程家的連兒子都不認了?」
「有可能,之前二房的那個不就和老程家的鬧得不好看嗎?許是程老二回來,聽了許多枕頭風,怨恨起自己老子親娘了唄!」
「你別說,那二房的媳婦還真是個厲害的,還真有可能呢。」
「那程老二可真是個窩囊的,為了個媳婦連自己親娘老子都不認了。」
......
程家斷親的事,沒有誰比在場見證的趙里正和孫大娘李大娘更清楚,趙里正畢竟是一村里正,雖然對老程家行事不滿,特意召集全村公布此事是故意不給老程家留任何一點反悔的餘地,也順帶是向郭喜安他們一家賣個好,至於其他更多的話,卻是不適合說的了。
趙里正不方便說的話,孫大娘和李大娘可沒有顧忌,在村里人議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她們兩個毫不客氣地把程家斷親這事的內里原因抖了個乾淨。
於是這輿論方向又是一個倒轉,老程家的人因為害怕程家老二高昂的治療費拖累到他們,想要擺脫這個累贅,又為了霸占當初朝廷給程老二補恤的撫慰金和田地,這才要和程家二房的斷親。
這個內情一出來,誰還能說程家二房什麼?那二房的才是被苛待算計的那個,男人傷著,什麼都沒撈著,現在還得去補還朝廷當初給的那些補貼,可真是被所謂的父母兄弟坑慘了!
這下,知道這事的人只會指責老程家的心狠不干人事,而對受害者的郭喜安他們一家,只有滿滿的同情。
而老程家的那群人可沒有心思去關心外界對他們家的看法和議論,他們這會兒還在後怕又慶幸呢。
程家福心有餘悸道:「爹,那些要歸還的補貼和要補繳的年稅,粗略算下來就要一百三五十兩,老二又傷成那個樣子,不能幹活還要每天喝高價藥,那可是個無底洞,而且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幸好咱們和他斷了親,要不然回頭被他們纏上,傾家蕩產都不夠的,那可真是沒活路了。」
程德全原本心裏面還堵著氣,聽他這麼說也點了點頭,「沒錯,咱們老程家的產業可不能被霍霍了,那麼大的窟窿,別想從我們這裡找補,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還去,咱們和他斷了親,以後就是他們還不上,官府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其他人紛紛點頭,只劉大花嘆了口氣,一臉的惋惜:「老二可是幹活的好手,就是沒錢,有他在,家裡的活計也能負擔不少,閒時和以前一樣去做做短工,也能得不少進項,減輕家裡許多負擔。」
程德全冷哼一聲,「他現在傷成那個樣子,治療費用巨大不說,就算能治好,誰曉得會不會落下病根,到時候別說幹活了,不要人伺候他就是好的了,這麼大的累贅隱患,還是早早離遠些好。」
「說的也是,還是撇清了穩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