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場上場都是黃土,馬蹄踐踏之下會產生黃煙。
封衍縱馬其中,遊刃有餘,手中的馬球桿更是耍得爐火純青,閒暇時甚至還挽了幾個劍花。
但他的眼神里卻並沒有因為只是一場以髮簪為彩頭的馬球而又沒有絲毫的懈怠,充滿了進攻,渾身上下迸發出來的也是與平日裡完全不同的氣質,是野心,是弒殺,是勝券在握的自信。
唐映菀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封衍,似乎能從其中窺探到當初馳騁沙場的那個大梁戰神。
璀璨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而與他同隊的和悅也不遑多讓。
雖一開始還有些許放不開,但隨著連輸三球後,根子裡不服輸的勁也就躍了上來。
到底是馬背上長大的,即使不通武功,但和悅的控馬能力比其他人都要好,幾乎是做到了人馬合一,在凌王和五皇子之間穿梭奪球猶如出入無人之境,兩人甚至都反應不過來,球就已經從杆里脫走了。
再一轉頭,和悅已經一竿子把球轉給了封衍。
封衍配合的也是天衣無縫,一個甩杆,球直接就從兩人的馬下穿過,進來球門。
哪怕兩人第一次組隊,可卻意外的默契,只一個眼神交匯就知曉對方想什麼,幾番配合打得對面是節節敗退,五皇子更是滿場跑都沒能碰到一下球,累得滿頭大汗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又一球進入自家的球門。
和悅興奮的朝封衍舉起球桿歡慶,封衍雖沒有同樣舉杆應和,但也不吝嗇的給悅豎起了讚賞大拇指。
眼神對視之下,又惺惺相惜之色。
猶如日月,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甚至,刺眼。
刺在唐映菀原本不自來就不穩固,不太手控的心中某地,一種酸楚裹著煩燥,嫉惱的情緒迅速的肆虐開,壓都壓不住。
「月紗你看,我就說皇嬸不高興,你非說不是,皇嬸看著都要吃人了,我都沒說話,不是我惹的,就是皇叔惹的。」
賢王小聲辯駁聲落入唐映菀的耳朵里,她才意識到自己神色沒藏住了。
一邊暗罵自己今個是不是激素不對勁,怎麼情緒半點不受控,一邊怕被封衍瞧去,忙端起茶杯,假做喝茶的擋住了大半張臉。
但她這才擋住,就聽到馬球場上的動靜變小了。
微疑的探眼從茶杯邊看出去,就見和悅的馬雖然跑著,她手裡也依舊抓著馬杆,但前往的方向完全是球的反方向,而她的眼,望向的不是球,而是側邊外。
順著她望過去,就見一襲湖藍精袍著身的魏王打馬而來。
魏王並沒有感受到和悅的目光,直直的就朝著觀看台這邊來。
直到他翻身下馬,一路走來,唐映菀才發現,他是朝著她來的。
而且,顯然跑得很急,滿頭大汗。
「魏王殿下找本王妃有事?」
魏王沒有開口,只是看了一眼坐在側邊的湯糰團和賢王等人。
月紗一向玲瓏,立即就起身推著賢王往外道:「殿下,後面的池子裡新養了幾尾大錦鯉,咱們去瞧瞧。」
湯糰團也識趣,走去了隔壁莫戰所在的隔間,距離正好聽不見交談。
原本唐映菀其實是打算藉此離開的,沒想到他們手腳這麼快,只能穩坐著道:「說吧。」
魏王並未立即開口,而是在側邊坐下,確定周圍是沒有人能聽到才壓低聲音問:「上次你……皇嬸您投到河岸的那些東西,皇叔前兩日從我府中命人取走了,皇嬸可收到?」
「收到了。」
「那……可有清點?」
唐映菀聽出問題,深看了魏王眼反問:「你歸還時沒有清點?」
魏王自愧的低了低頭,「皇叔取走的時候急,我只粗略清點了下,後回想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卻想不起來,所以才來詢問可有少什麼,若少了我……」
「並沒有少什麼,許是你記錯了。」
唐映菀打斷了魏王。
那些東西封衍交給自己後她在沒人的時候就直接扔進了醫院裡,壓根就沒有去再看過。
少或沒少,她都不在意。
本就是沒打算收回的東西,即使落到其他人手裡也找不到她,無所謂。
但魏王是個較真又倔的性子,她若回答得不夠果斷,他必然會一根筋的去找,徒增麻煩。
而魏王的確不覺自己記錯,但東西是唐映菀的,她如此篤定的說沒少,他也不好再說。
他和唐映菀之間少了余清歡,此刻又沒了話題,這樣坐著忽然覺得有些尷尬,也因方才為了避人聽耳靠的過近了些。
但既以落座也不好立即離開,魏王只好將身子往後退了退,轉過頭去看馬球場上。
可這一轉頭,正好對上和悅的目光。
那眼裡,是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