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確定了規格和字體,正式開始雕刻工作。這既牽扯到精密的工藝,也十分的耗費時間。如果初次嘗試失敗,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所以趙啟明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
而與此同時,春耕也已經基本完成,接下來只剩下勤勞的耕耘。至於西鄉亭種蓮的事,因為靜安公主還在搜尋種子,而種蓮的節氣還沒到,所以暫時也不用著急。
重新清閒下來的趙啟明在這天回到了馬場。
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馬場的山谷中重新煥發了生機,不僅是山谷兩邊的樹林裡有了些綠色,牧場中的草地也抽出了新芽。
這有別於東鄉亭的景色,讓趙啟明/心情很好。
他放下了自己的東西,和廄令大人打了招呼,就帶著金牙往牧場走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奴兒。這熊孩子似乎也有去牧場中馳騁的想法,騎著馬來來回回,炫耀著自己的騎術。而他的坐騎「長須」,也為了在金牙面前表現自己的英姿,奔跑時的樣子很是雄壯俊美。
但可惜金牙看不上長須,目不斜視的優雅行走。而趙啟明也無視了奴兒的騎術,更沒有在牧場中馳騁的想法,只是隨便找了塊草地躺了下來,嘴裡叼著狗尾巴草看著天空。
這讓奴兒感到無趣,於是騎著長須跑到牧場的深處,策馬揚鞭的馳騁。
很快,金牙也離開了趙啟明,在附近優雅的散步。
此時已是正午。陽光充滿了暖意,天空也藍的刺眼。
趙啟明閉上了眼睛,身上被陽光溫暖著,竟忽然有了些睡意。
這個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馬蹄聲。他偏過頭看了看,發現是李敢來了。
最近這些日子李敢已經很少出現在馬場。因為大軍出發在即,軍中總有召見,李敢的多數時間都是在北軍大營。想必這次回來,也只是聽幾天課,就又要回軍營了。
「師兄。」李敢還沒下馬,就遠遠的喊了聲。
「恩。」趙啟明枕著手臂,困意襲來的眯起了眼睛:「今天曬太陽,不授課。」
李敢沒有回答。
趙啟明只聽到李敢下馬的聲音,然後就感覺到李敢朝他了走來。
這讓他有些狐疑,於是轉過頭來,結果發現李敢走來時,身上背著行囊。
顯然,李敢這是要走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趙啟明還是覺得突然。
他沒有說話。
李敢也沒有說話,就這麼走到了趙啟明的面前,背著行囊行禮,然後就像平時授課時那樣,規規矩矩的跪坐在對面,沉默的低著頭,等待著趙啟明訓話。
「要走了?」趙啟明終於還是開口。
李敢點了點頭,終於看向趙啟明。
「準備出征?」
李敢又點了點頭:「要先去報導,大軍十天後出征。」
趙啟明吐了嘴裡的野草,盤坐了起來,朝李敢問:「那你這是來跟我告別?」
「來拿功課。」李敢看著趙啟明,表情複雜起來:「還想聽師兄的教誨。」
「今天沒有師兄的教誨。」趙啟明拍了拍李敢的肩膀:「只有兄長的叮囑。」
李敢看著趙啟明,似乎有所領悟,於是重新站了起來,改變之前的跪姿,學著趙啟明的樣子,盤坐了下來。師兄弟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在剛剛抽出嫩芽的草地上。
「攘外必先安內。」趙啟明笑著問:「出征之前,家裡可安頓好了?」
李敢的表情有些愧疚:「家父常年征戰在外,母親早已經習慣,只是放心不下小弟,免不了要叮囑幾句,可到底還是能識大體,知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即使難過也藏在心裡。」
趙啟明點了點頭。
像李敢這樣的將門,表面上看似風光,其實充滿了生死離別。
李敢的母親就算對父子兩人有再多的擔心,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老人家要讓讓父子倆安心出征,也要拿出主母的威儀,在父子倆離開之後,成為家裡的主心骨。
「那你姐姐呢?」趙啟明忽然問。
原本還有些愧疚的李敢,聽到他姐姐,立即換上了無奈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說:「姐姐怪小弟離開之後,無人訓練家中的球隊,知道小弟執意離開,就對小弟拳腳相向。」
趙啟明忍不住好笑:「不管目的是什麼,這也算是種不舍和挽留了。」
李敢看了眼趙啟明,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除了你自家的球隊,恐怕這次離開之後,灌家軍也無人訓練了吧?」
「小弟訓練灌家軍多日,早已有了感情,奈何職責所在,不得不暫時離開,也是不舍。」李敢嘆了口氣:「眼下球隊只能麻煩啟明兄操心,因為灌叔叔這次也將出征。」
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什麼:「好像過幾天灌家軍就有比賽吧?」
「已經贏了黑甲隊,本來是要和紅甲隊做最後爭奪的。」李敢想了想,然後困惑的說:「但最近改了賽制,說每個賽區都有兩支球隊可以獲得資格賽的資格。」
趙啟明笑了笑,知道是靜安公主採納了這樣這樣他的意見,於是朝李敢說:「這樣的話,灌家軍和紅甲隊就都有晉級到資格賽的希望。」
李敢點了點頭。
趙啟明忽然也沉默了下來。
因為家裡的事情說完之後,接下來就該說戰場上的事情了。
老實說,趙啟明的心中有很多的擔心。他既擔心軍隊作戰失利,也擔心李敢會遭遇危險,更擔心這次的分別之後,兩人之間可能成為永別。
「小弟到了軍中,會按時完成功課,然後用家書帶回來,讓兄長過目。」李敢首先開口了,看著趙啟明,眼睛又紅了起來:「還請兄長珍重,等著小弟凱旋而歸。」
「我該說的話都讓你說了。」趙啟明好笑,卻也是放鬆了下來,想了想後叮囑道:「我之前教給你的東西,要靈活的運用,如果真到了危險時刻,切記要保持冷靜。」
李敢點了點頭,從行囊中拿出了跟縫衣針,朝趙啟明說:「兄長教了我很多,僅僅只是利用縫衣針辨別方向的辦法,就有很大的用處,最近所學足以讓小弟受用終生。」
趙啟明點了點頭:「除了要利用知識之外,也要學會使用自己的優勢,比如說你的麾下有多的匈奴人,包括馬建國在內,對草原上的情況,會比你更加了解。」
「如果有事,小弟會多向他們請教。」
「這就好。」趙啟明看著李敢,然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另外,草原上的牛羊味道不錯,如果有所繳獲,記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上幾隻,要活的。」
李敢認真的點了點頭:「小弟記住了。」
「當然如果你回來要隔上大半年的話,中途也可以先寄點干肉給我。」
「……」
「好了。」趙啟明深吸口氣,然後站了起來,朝李敢說:「我也不能耽誤了你報導,總之到了戰場上要萬事小心,軍功或者封侯都是其次,因為只要人活著,就一切都有可能,所以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李敢也站了起來,朝趙啟明行了個禮:「小弟謹記兄長教誨。」
「活著回來。」趙啟明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李敢看著他,眼睛發紅:「兄長等我。」
趙啟明深吸口氣,然後點了點頭說:「去吧。」
李敢看了眼趙啟明,然後翻身上馬,背著行囊又看了看趙啟明,終於離去。
隨著馬蹄聲漸遠,趙啟明目送著李敢離開了牧場,心中有許多的感慨。
他知道,戰場上的兇險,誰也說不清楚。這是讓他感到擔心的地方。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到欣慰。因為這次離開之後,李敢就再也不是拉著他袖子的那個小屁孩了。
對於李敢來說,這次出征是他的成長。
同樣的道理,對於李敢的長官衛青來說,這次的出征也是意義重大。
趙啟明希望李敢能夠平安。
內心深處,他也盼望著從未謀面的衛青能大破匈奴,追亡逐北,為大漢揚威域外,讓長安成為宇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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