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郞莊,正午。靜安公主的書房裡。
難得回趟二郎莊的趙啟明趴在那張軟塌上,氣若懸絲。而在他旁邊,靜安公主的腿上放著件衣服,正耐心的坐著針線。
「真累了?」靜安公主看了眼趙啟明,輕聲問。
趙啟明繼續半死不活的躺著,抬了抬眼皮說:「都十來天了,這還是頭一次回來,你說累不累?」
靜安公主好笑,卻也沒說什麼,繼續低頭做著針線。
「原以為去當馬丞是個閒職,還想著沒事打打獵呢。」趙啟明看了眼靜安公主:「誰知道突然遇到這麼個事,整天累死累活,早知道我還不如在我侯府頤養天年。」
「別打算賴在我頭上。」靜安公主耐心的坐著針線,不再看趙啟明:「讓你去馬場當差本就是個輕鬆差事,你這十來天裡所做的事情,跟馬場的差事可沒什麼關係。」
「這不是跟你傾訴嘛。」趙啟明長長出了口氣。
靜安公主沒有回應,過了會兒才問:「那你這十來天,進展怎麼樣了?」
趙啟明換了個姿勢,然後說:「還算不錯,大家都很拼。」
「不錯?」
「一直在練習陣型移動,雖然還只停留在「走」的階段,但的確算是有所進展。」趙啟明眯了眯快要抬不起來的眼睛:「先花了三天時間練單橫,又花了七天時間合練,這次回來之前已經不用再拿繩子繃著,可以自行保持好間距,齊頭並進了。」
聽到這話,靜安公主也不知道是否聽得懂,總之點了點頭,讓人知道她起碼在聽,等到趙啟明說完之後才開口說:「既然有所進展,那也算是不錯的成績,畢竟你也是頭一回。」
「絕對不能再有第二回。」趙啟明撇了撇嘴:「本來就是幾個紈絝子弟的私鬥,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事情有些失控,現在都增加到五百騎了。」
「你整日在馬場,當然不知這次約戰引起的關注。」靜安公主看了眼趙啟明,笑著說:「這早已經不是幾個年輕人的約戰,而是朝堂之爭。」
「嗯?」趙啟明睜開眼睛:「怎麼就變成了朝堂之爭?」
「也就只有你們這群當事人不知道了。」靜安公主轉過頭來,似乎針線有些亂,停下來看了看,才接著說:「現在不止長安城內的武將關注這件事,連陛下也曾向中郎將詢問此事。」
趙啟明終於爬了起來,疑惑的撓了撓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該不會惹上麻煩吧,這畢竟是合在一起足有上千人的私鬥,朝堂上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都等著你們的勝負呢,誰去借題發揮?」靜安公主好笑:「你灌叔叔推波助瀾,把這次約戰鬧得滿城風雨,光是約戰那天去觀戰的軍中重將,就有三十餘位。」
聽了這話,趙啟明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這個老土匪要不停的給我找麻煩。」
「灌將軍看起來粗人一個,其實遠比你想像的精明。」靜安公主似乎做好了針線,把衣服的袖子拿起來打量:「說白了,這就像是賭注,事情鬧得越大,分出勝負後的影響也就越大,贏得也就越多。」
「我記得你剛才好像說,這是朝堂之爭?」
「是魏其侯和武安侯之爭。」靜安公主開始把針線收拾起來:「但魏其侯一派是支持陛下的勢力,而武安侯領導著外戚,所以嚴格來說這也是陛下和外戚之間的爭奪。」
趙啟明呲牙咧嘴:「我還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
「其實也不算複雜。」靜安公主停下來,想了想然後說:「說白了,就是眼下有個契機,兩邊的老將們都想抓住機會,但一直爭執不下,這時候你們這晚輩跳了出來,代替那些老將打上一架,等分出勝負了,獲勝一方的老將就能可以理直氣壯的抓住機會打壓敵對派系。」
「這麼說的話,我大概算是明白了。」趙啟明若有所思,然後看向靜安公主:「不過既然是陛下和外戚之爭,你應該也挺關注這件事,希望我能替陛下贏得約戰吧?」
「陛下一直在關注,但即便是我,能做的也不多。」靜安公主看向趙啟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盼望著你能贏下這次的約戰,陛下就能往前邁上一步。」
聽到這話,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立即彎下腰穿鞋。
靜安公主看著趙啟明的動作,忍不住問了句:「這就要走?」
「嗯,回馬場。」
「不是今天才剛回來嗎?」
趙啟明踩了踩鞋子,然後嘆了口氣,朝靜安公主道:「你都說了,這次的輸贏關係到陛下的話語權,我當然得加把勁了,哪怕只是為了你。」
聽到這話,靜安公主心裡感動,但嘴上卻笑著問:「怎麼能說是為了我?」
「為了你不至於當一輩子老姑娘。」趙啟明親了靜安公主一口:「我早想好了,既然你是因為要幫陛下才不嫁人了,那我就多幫你出力,爭取早些讓你不再為陛下操心,到時候你就可以安心嫁人了。」
靜安公主還是第一次聽趙啟明說起這話,但她不想讓趙啟明看到她感動到不行的樣子,於是笑著打了趙啟明一下說:「應該是到時候就可以安心嫁你了吧?」
「廢話,不然還打算嫁別人?」
「就算嫁你,等到那時候估計也上三十,成了老姑娘。」靜安公主笑看著趙啟明:「有這份心就行了,陛下的事情我操心就好,危險的事情你想做我也不會讓你去做,但能讓你分憂的地方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這次的事情我不就能正好幫忙?」趙啟明穿好鞋子站了起來,然後伸了個懶腰:「而且不僅僅只是幫忙而已,最後能不能贏,現在可是全指望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夫君最厲害。」靜安公主哄孩子一樣,起身把手裡的衣服對著趙啟明比了一下,然後朝趙啟明說:「不至於這麼趕時間,先把衣服試了,我也好看看合不合身。」
趙啟明看著衣服愣了愣:「給我做的?」
「男人家穿的,不是給你做的給誰做的?」靜安公主把趙啟明翻了個面,示意趙啟明抬手,幫他把衣服穿上,然後又把趙啟明翻了個面,看了看後說:「還算合身。」
趙啟明也低頭看了看衣服,然後朝靜安公主又問:「真給我做的?」
靜安公主笑罵:「平時總說我不會伺候人,給你做了衣服反而又不相信了?」
「正是因為你平時不會伺候人才不敢相信啊。」趙啟明嘿嘿一笑,然後摟住靜安公主的腰,擠眉弄眼的說:「我媳婦果然心疼我,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替我洗腳按肩了。」
「那夫君可得慢慢等著。」靜安公主推開了趙啟明,又打量了他一會,然後把衣服從趙啟明身上拔下來:「行了,我也不耽誤你時間,趁著時間還早快回馬場去吧。」
「穿就穿上了,又脫了算怎麼個意思?」趙啟明不滿:「不是給我做的嗎?」
「沒見這邊袖子還沒做好?」靜安公主收好了衣服,白了眼趙啟明:「又是大文豪又是兵法家的,怎麼總是腦袋缺根弦,袖子沒做好能讓你穿出去嗎?」
趙啟明恍然大悟,然後撇了撇嘴:「早說嘛,以為你又打算送給其他男人。」
「少貧嘴。」靜安公主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針線繼續:「忙你自己的去。」
「行,那你慢慢在家替我做衣裳。」趙啟明彎下腰,抱著靜安公主的臉親了一口,然後擺出一個酷炫的造型說:「放心好了,這次騎兵之爭,我肯定替你贏下來。」
靜安公主笑著點了點頭。
「走了。」趙啟明轉過身,比來時精神了百倍,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書房。
而靜安公主目送他離去,等到丫鬟從外門把門關上,才面帶笑意繼續做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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