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撐了，實在吃不動了。」

  金老搖頭嘆氣。

  用濕紙巾擦拭嘴巴，意猶未盡。

  「我必須為之前質疑那個年輕廚師而道歉，老趙，你果然厲害啊。」唐老由衷讚嘆，「能不能將他的聯繫方式給我。明年我老伴兒過生日，看能不能請他擔任主廚。」

  趙老爺子心滿意足。

  不僅因為吃到了念念不忘的美食。

  更因為兩個老友也滿意自己今天的安排。

  人老了，還不就是講究個能吃能喝能睡？

  「晚點我讓博然將聯繫方式給你們。」趙老爺子倒也爽快。

  金老笑著開玩笑道：「明年去我那兒過年，肯定沒你這兒舒坦。到時候別嫌棄。」

  趙老爺子板起面孔，「這是什麼話？咱們聚在一起是為了情誼，其他的只不過是調劑品而已。」

  唐老笑著說道：「明年去老金那兒，你到時候將小喬廚師帶著好了。」

  趙老爺子搖了搖頭，笑道：「我可做不了這個主，他又不是我的孫子，哪能聽我的話！只能到時候邀請他試試。」

  趙老爺子知道能請到喬智，還是多虧了牛燁。

  趙博然一開始邀請喬智，被喬智果斷拒絕。

  當時趙老爺子心裡挺不痛快。

  唐老不屑，佯作開玩笑道：「不就是給錢嗎？放心，老金有錢，保證出得起錢。」

  趙老爺子搖頭，淡淡道：「你搞錯了。不是錢的問題。除夕夜誰不想在家團圓。能來當廚師，更重要的是情分。」

  唐老閉嘴不言。

  剛才自己那句話說得不太漂亮。

  ……

  喬智準備的菜餚，不是虛有其表。

  每道菜都特別好吃。

  不僅照顧老人和孩子，喜歡口味重一點的年輕人，也能夠樂於接受。

  早知喬智的廚藝精湛，沒想到會這麼受歡迎。

  現在不比當年，經濟條件好了。

  以前大人小孩辛苦一年，就等著年夜飯吃頓豐盛的。

  過年時這幾頓，大伙兒吃飯，跟瘋狗搶食一般。

  現在大家手裡都有錢，平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也就沒有這個情節。

  往年請來大廚，廚藝不用說，但總有幾道菜沒人碰，形成浪費。

  趙博然暗自觀察，幾乎每桌菜都吃了個精光。

  不是分量不足，而是味道實在太好。

  「趙會長，年夜飯結束，幫廚會留下來收拾現場，我就先回去了。」

  喬智沒有跟工作人員留下來吃飯。

  趙博然握著喬智的手掌，感激道：「今晚特別感謝你，知道你家人等著，就不挽留你了。」

  言畢，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給喬智，「雖然牛燁已經付過錢，但今天的年夜飯真的特別棒。這是我給你的一些心意，還請你能夠收下。」

  喬智連忙拒絕，笑著說道：「趙會長，我知道這是你的好意，但絕對不能收，否則涉及到我做人的原則了。」

  喬智都收了牛燁的四十一萬。

  再跟趙博然收一筆錢，那就齷齪了。

  喬智雖然貪財，但處人與事，還是很講究的。

  見喬智拒絕的很堅決，趙博然眼中滿是欣賞之色。

  「行，那我就不壞你的規矩了。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通知我，絕對義不容辭。」

  論交情，趙博然和黃成相比，還是淺了一點。

  趙博然能說這樣的話。

  喬智還是很滿足的。

  即使遇到苦難，非萬不得已，不會求他相助。

  「趙會長，如果真要感謝的話，就感謝牛老闆吧。」喬智琢磨著還是得幫牛燁助攻一把，「牛老闆身上的江湖氣重，為人特別仗義，對我有過很大的幫助。」

  趙博然頷首笑道：「牛燁這幾年變化挺大，我們這些長輩都看在眼裡。晚點我會跟他好好聊聊。」

  今天的年夜飯，一道菜都沒剩餘。

  趙博然覺得挺滿意，請客吃飯的，都希望賓客能將飯菜吃光。

  「小叔，我找你有點事。」二姐家大女兒陳芳喊住了趙博然。

  趙博然意外道：「什麼事？」

  「我老公今晚在單位值班，原本想給他打包點飯菜回去，結果你也知道，今晚的飯菜太好吃，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都光碟了。」陳芳面紅耳赤地低著頭。

  「哦，我明白了。我去廚房看看，能不能給你打包點東西。」趙博然知道陳芳的丈夫在醫院工作，還是一個小領導。

  醫務工作者便是如此，沒有節假日、

  當別人全家團聚的時候，他們還得守在第一線，為社會默默付出。

  來到後廚，趙博然找到烏晴。

  烏晴聽完始末，為難道：「喬智在處理食材的時候，很注意用量，幾乎沒有任何浪費的。他給所有工作人員倒是準備了一桌備用餐，跟主桌上的菜餚不一樣，要不從裡面勻一點？」

  趙博然擔心道：「會不會影響工作人員用餐？」

  烏晴知道趙博然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他害怕工作人員用餐和賓客用餐，標準不一樣。

  味道差別太大，給客人打包，反而不大好。

  烏晴也沒揭穿，耐心解釋道：「你放心吧，用的雖然都是邊角料，但味道沒差。畢竟都是喬智親自烹飪的。」

  言畢，她拿著一個小碗，夾了一塊回鍋肉，遞給了趙博然。

  趙博然品嘗了一下之後，瞪大眼睛。

  還是喬智的專屬味道，竟萌生想要再吃兩塊的欲望。

  「有問題嗎？」烏晴問道。

  「嗯，就在工作餐裡面，勻出一部分，見樣打包吧。」

  說此話時竟然有些羨慕。

  這便是美食的美妙之處。

  趙博然從來不是貪嘴之人，面對喬智烹製的食物，也沒有抵抗力。

  叮囑烏晴將打包盒交陳芳，趙博然想起跟牛燁有約。

  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牛燁早已等候多時。

  「走，進去坐。」

  趙博然在牛燁的肩膀上輕輕地按了兩下。

  牛燁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表舅可從來沒對自己如此和善過。

  坐在茶几上，趙博然開始泡茶。

  牛燁搶著說道：「要不我來泡？」

  趙博然淡淡一笑，「給你泡，我看看你的水平。」

  牛燁連忙訕訕笑道：「我就是瞎泡。」

  趙博然見牛燁手法純熟，知道他在謙虛。

  「能知道你和喬智究竟有什麼生意往來嗎？」

  一個混江湖，一個做餐飲。

  很難想像在何處有聯繫。

  牛燁倒也沒有隱瞞，「前段時間他的食堂有一個女員工，被四個暴徒攔住，砍掉了一根手指，不知這個新聞你聽說沒。」

  趙博然有些意外，「我耳聞過此事，不知道是喬智的食堂。」

  牛燁道：「他拎著四十萬找到我，跟我買那四個人的下落。」

  趙博然沉默許久，才道：「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個人物，年紀不大，足夠忠義。現在很少遇到這樣的年輕人了。你收了錢？」

  牛燁尷尬一笑，「我與他之前有過節，馬東風出事，我懷疑就是他搞的鬼，所以錢我收下了。」

  明顯看到趙博然的面色變得不對勁。

  他連忙補充道：「不過，這筆錢我接著請他過來辦年夜飯，已經奉還了。而且，我還添加了一萬。」

  趙博然的面色這才好了不少。

  牛燁以事要挾在先，並不占理。

  「原來你們是這個交情，算得上不打不成交吧。」趙博然輕聲道。

  「我覺得喬智為人不錯，也是希望藉助此事，跟他化解恩怨。」牛燁繼續解釋道。

  趙博然盯著牛燁看了許久，「其實我一直希望你能有所改變，從歪門邪道走上正道。最近覺得你終於變了不少。」

  牛燁見趙博然這麼說，心頭一熱，誠懇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打算將現在的產業全部陸續轉手，但沒有什麼新的事業可以轉型。你給我指一條明路？」

  趙博然啞然失笑：「拐彎抹角！如果你真的打算走正路，那就從事家具行業。明天我會給你一整套的方案，如何搭建工廠，建立銷售渠道，同時還會給你安排一個輔助團隊。團隊的費用，我來承擔。」

  沒想到趙博然會如此爽快地答應。

  牛燁眼睛一紅，差點哭出聲來。

  趙博然溫和道：「我得跟你道歉。你的確是一個好孩子。難怪老爺子當初一再跟我強調，必須要將你撈出來。你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

  牛燁強忍淚水，「謝謝。」

  趙博然跟牛燁又聊了一會兒關於家具行業的市場和前景。

  牛燁見趙博然接到一個拜年電話，接機告辭離開。

  等牛燁離開之後，趙博然心情有些複雜。

  當初老爺子讓自己疏通關係救牛燁的時候，他對牛燁有過很偏激、糟糕的評價。

  事實證明，那時的評價很片面。

  人是會改變的。

  好人會變壞，壞人會變好。

  或者說，原本就沒有嚴格意義上好壞之分。

  走在門外，寒風吹在身上。

  牛燁覺得一點不冷。

  一股熱氣從血液透體而出。

  他應該好好謝謝喬智。

  如果不是喬智這頓飯做得沒有一個差評，趙博然絕對不會對自己徹底刮目相看。

  牛燁給王靜打了個電話，「我手上那些不良資產，你需要在年後迅速處理掉。」

  王靜並不意外，「好的，我晚點就會跟買家聯絡。」

  「還有，春節快樂！」牛燁的語氣與往常不一樣。

  「唔，春節快樂！」王靜輕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