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雖敗,但未潰敗;
蜀軍雖勝,也只是慘勝。
若繼續追擊下去,下場恐怕會立馬倒轉回來。
曹軍可沒有忘記,在不遠處的孤山下,還有一隊圍困馬謖軍隊的魏軍大部隊。
「全軍聽令,抬起傷者,退到第三處路口駐守。」
天色,終於亮了。
雙方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任由雙方的少許人馬在之前交戰的陣地上,收拾陣亡的袍澤屍首。
除了兩邊負責抬屍的士兵外,狹長的峽谷中也只有那成片落下的烏鴉最為活躍。
它們停在附近的山坡或樹枝上,盯著谷底中在沉默中忙綠的雙方士兵,不時刮躁的呱呱兩聲,充滿了雀躍和興奮之意。
畜生無情。
魏軍陣地中,徐晃聽著剛統計出來的戰損報告,一張臉陰沉得快要溢出水來。
短短的兩次進攻,竟然折損了1000多名魏軍士卒。
最主要的是,連番進攻都沒有攻下來,導致士氣大跌。
而最好的裝備,都裝備給了兩波進攻時充當箭頭的敢死隊,第一波的騎兵和第二波夜戰的重甲步兵。
現在兵力不足,士氣低落,裝備也湊不出一列敢死隊。
若沒有前方敢死隊的吸引火力,不要說能否推翻蜀軍營寨,就是傷亡率也會提升幾倍。
屆時,敵方陣地沒拿下來,已方士氣已率先崩潰。
想要再準備一次進攻,已是不可能了。
「可惡!」徐晃一拳錘在附近的一棵枯樹枝上。
發泄著心中的不甘和怒氣。
蜀軍明明隨時要崩潰,可在那蜀將將領的帶領下,卻表現得韌性十足。
每次總差那麼一分。
莫非那蜀將,便是自己的克星?
「山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稟將軍,山那邊正在積極修建防禦工事,準備困守蜀軍,斷他們的水源,目前蜀軍士卒尚未發現我軍目的,進攻的欲望並不強烈。」
「那就再調5000軍士過來。」
「諾!」
徐晃咬了咬牙,若在司馬懿大軍到來前,連一個小小的山谷都攻不下來。
讓他如何交代?
在馬謖屯兵的孤山下,由副將領著1萬5千魏軍包圍了幾個主要下山路口,山上圍著馬謖的2萬蜀軍。
由於兵力不足,副將也只能大量豎起旗幟,造成旌旗招展的假象,採取完全守勢。
等待徐晃這邊的戰鬥結束後,再合兵一處,最後消滅這一波蜀軍。
那副將不知道這邊的具體情況。
徐晃卻清楚得很。
哪怕再來一次或者兩次之前強度的進攻,蜀軍就崩了。
但此時的情形,等那邊的5000軍士調過來,安排好進攻,至少要一天的時間。
這一天的時間對雙方來說都無比寶貴。
明知蜀軍此刻正在快速修建第三處營寨,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司馬懿的大軍,也快到了。
自己的時間,並不多。
恐怕也只剩下最後半天的進攻時間了。
若最後一次進攻仍拿不下來,只能接受司馬懿的支援,屆時將以雷霆之勢,直接碾壓下去。
只是那功勞,就與他徐晃無關了。
此時的山谷中,正維持著少許的平靜。
時間並不長。
不一會,在曹軍的命令下,所有能動的士卒都派遣出來,輕傷的去前方兩處損壞的營寨口,尋些能用的工具搬運回來。
體力好的則去附近繼續伐木建立營寨。
留給他的時間不知道還有多久,但肯定不多。
除了幾名哨兵外,曹軍幾乎連所有的兵卒都派了出去。
包括他的親兵。
這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比賽。
噓!
終於在日落時分,第三處營寨草草的修建起來。
這次吸取了第一處和第二處營寨的經驗,在前方大肆修建陷馬坑和壕溝,還有用來阻緩敵軍騎兵的盾牌菱角。
曹軍仍不放心,又讓士卒將略寬的峽谷兩側用岩石堆滿。
這樣,魏軍若想衝進來,唯有從正面強突。
而正面的空間並不寬裕,每次能派上來的士卒不到50人。
這樣一來,將蜀軍兵力不足的劣勢儘可能的抹平。
剩下的,只能交給上天了。
第二日凌晨,曹軍站在一處高地上向後眺望,臉上是難掩的焦急神情。
派出去向高翔求援的哨兵昨夜便已出發。
避免被魏軍攔截,他一連派了三名哨兵。
算上往返的時間,此刻也快回來了。
就在曹軍擔憂時,峽谷的另一頭,又響起了魏軍的軍鼓聲。
「臥槽!」
曹軍在心底狠狠的咒罵了一聲。
又抬頭望了望天。
今天卻沒有太陽,是個難得的陰天,只是天色昏沉得可怕。
他隨後在親兵的簇擁下,回到了營寨中。
不一會,前線的哨兵也跟著帶回了消息。
「將軍,魏軍正在動員,馬上就要發動進攻了。」
曹軍見那哨兵臉色有些蒼白,神色間也十分緊張,又不放心的問道:「可看清魏軍還有多少兵馬?是步兵打頭,還是騎兵打頭?」
「將軍……」哨兵哆嗦了一下,又補充道:「魏軍凌晨又補充了約5000名士卒,這次依然是以騎兵打頭。」
哨兵說完後,曹軍和周圍的親兵頓時愣了一愣。
「怎麼可能?那魏軍和我方一樣,只有5000軍士,怎會這麼快就補充了新的援軍?你是不是粗心大意看錯了?」
曹軍的親兵一把抓住那哨兵胳膊,拼命地搖晃。
讓哨兵那張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了。
「不是……我看的真真切切,昨夜可是在魏軍陣地外的岩石上趴了一晚。」
他吃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見曹軍仍立在原地沉默不語,咬了咬牙,一口氣把心底的焦慮說了出來。
「將軍,我軍怕是守不住了,還望將軍早作準備。」
那哨兵說完,便被親兵拉了下去。
曹軍仍一動不動的杵在原地。
周圍的親兵原本還在爭論,後發現曹軍的異狀後,也齊齊沉默不語。
「如何還有這麼多軍士?」
「呵呵!」
他的親兵不明白,他卻清楚得很。
若歷史軌跡沒出錯,那徐晃原本領了2萬騎兵來取街亭。
這多出的5000軍士,定是從圍困馬謖的山下面調過來的。
那馬謖恐怕還被蒙在鼓中,做著哀兵必勝的美夢。
而徐晃則抓住時機,打算和他拼命了。
此一戰,能不能守住還是未知數。
只能期望高翔的那一萬援軍,在接到信息後,能第一時間趕過來支援。
否則……他和這剩餘下來的3000多名軍士,怕真的要交代在街亭了。
曹軍很快想通了,只是有些話卻不能對外說。
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蜀軍的士氣就崩了。
而現在,尚有一戰之力。
「起鼓,通告全軍,讓用過早飯的士卒做好準備,這次依舊是分為三班。」
「諾!」
親兵很快將曹軍的命令通告全營。
這次不用曹軍細說,不遠處的另一頭傳過來的軍鼓聲,已經提前驚動了他們。
不少蜀軍士卒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套好甲冑,又檢查好長槍和盾牌,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陣營中,站在該站的位置上。
經過這一番苦戰後,在生與死之間,這些蜀軍士卒正在悄悄發生蛻變。
由一群普通的精兵,蛻變成經歷了生與死考驗的百戰老兵。
這是曹軍都未曾意料到的一個好消息。
砰砰砰……
魏軍的軍鼓聲頓時急促起來。
這是發起攻擊的前兆。
曹軍手持長槍,站在最前面,像一個屹立不倒的軍魂,他筆直而有力的背景,正漸漸的撫平了蜀軍士卒心底的急躁。
「只要將軍還在,我們就能守住。」
到了此時此刻,那援軍仍未到,曹軍的身影倒成了大多數蜀軍心中最大的依仗。
將軍不倒,陣地便在。
守住!
「喝……」
前排的蜀軍密集的舉著盾牌,互相倚靠在一起,做好了迎接衝擊的準備。
而後方的弓箭手,也彎弓搭箭,眼神盯著前方,等待視線中的魏軍進入最佳射程。
嘟嘟嘟……
凌亂的馬蹄聲終於響起。
山谷的另一頭,黑壓壓的魏軍騎兵出現在視線中。
粗略望過去,不下500騎。
和之前一樣,當魏軍騎兵遭遇到埋在地上的盾牌阻擋不得不減慢馬速時,蜀軍後方的弓箭手也鬆開了手中的箭矢。
嗖嗖嗖……
依舊是射人先射馬。
碰……
魏軍騎兵頓時摔倒了一片。
後方的魏軍士卒小心的控制著戰馬,在那盾牌菱角的空隙間,鑽了過去。
緊跟著是第二道防線——寬若兩米,深一米的壕溝。
就在魏軍騎兵從壕溝中爬起來時,第二波箭雨又來了。
接下來是零散又密集的陷馬坑。
三番準備後,將魏軍騎兵的速度降到了最低。
峽谷中除了受傷士卒的哀叫聲,便是不斷響起的戰馬嘶叫聲,以及那一聲又一聲似催命閻王一般的戰鼓聲。
在扔下了150匹戰馬的屍體後,魏軍的騎兵終於撞到了蜀軍的第三處營寨。
「殺啊……」
這次,經歷過兩次生與死考驗的蜀軍士卒,出槍的速度更快了,角度更刁鑽了,手也更穩了。
後面的士卒則直接把腰沉下去,用肩膀頂在那盾牌後,阻擋住了魏軍騎兵第一波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