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會碰到的?」
陳盛徑直走向鐵心蘭,去身旁落座。
鐵心蘭看著花無缺,二人的眼睛快速交匯,又一觸即分。兩個孩子掩飾得很好,但隱藏的情意卻瞞不過老江湖。
「晚輩在外面流落,湊巧碰上的。」
湊巧?
陳盛淡淡道:「哦,恭喜恭喜,那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這句話的味道有些不對,兩個孩子做賊心虛,都連忙閉上嘴。
在昆明的時候,陳盛帶著小魚兒和鐵心蘭隱居,鐵心蘭盡心地照顧著小魚兒,笨蛋小魚似乎也有開竅的跡象,原以為劇情已經被改寫,可結果呢?
鐵心蘭剛離開小魚兒,又再次跟了花無缺,這變臉的速度可夠快的。
朝夕相伴,不如火花一閃。
改弦易轍,原是未遇良人。
算了算了,祝他們幸福,反正小魚兒將來會碰上更好的。
花無缺眼見氣氛尷尬,就率先打破冷場:「自從峨眉一別,忽忽近兩年矣,先生別來無恙。」
陳盛給自己倒杯水:「嗯,我還不錯,你小子好像也長高了。」
此人舉止粗魯,說話也怎麼不好聽,但花無缺卻沒有生氣。
他非常清楚,這只是對方的偽裝而已。
「以晚輩現在的武功,還不夠資格與先生並論,不過身為移花宮門下,晚輩自當在合適的時候,向先生討回公道。」
當天他們在峨眉交手,花無缺被陳盛一劍劈成「原始人」,最後光著膀子逃走了,類似於這種恥辱,相信誰也忘不了。
陳盛痛快道:「有志氣,老子隨時恭候。」
鐵心蘭忍不住了:「花公子,叔叔他其實很好的,你們能不能,別……」
花無缺的眼神相當堅決:「心蘭,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更關係到我的師門榮辱,你不懂的,此事斷無更改。」
眼見他這麼說,鐵心蘭也只能閉口不語。
陳盛問道:「你們可有小魚兒的消息?」
花無缺道:「沒有,晚輩也正在找他。小魚兒智計百出,竟能從我師父手上逃掉,他的下落我們也不知。」
陳盛點點頭,懶得再問了。
忽然間,周圍轟動起來,許多人高聲打招呼:「江大俠!」
「江大哥。」
「江大俠姍姍來遲,等會要自罰三杯啊。」
「好說,好說。」
陳盛轉臉看去,有個中年男子正從外面走進花廳。
此人長得頗為儒雅,風度翩翩,笑容和煦,好一副君子的皮囊。
身在江南地區,又恰好姓江,這樣的派頭根本不必多言,來者必是奸賊江別鶴!
今天這頓壽宴有意思了。
無巧不巧,江別鶴眼神流轉,居然也靠近過來,在陳盛這張席面落座。
「江大俠好。」
「哈哈,花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花無缺與江別鶴互相行禮,看他們的樣子,顯然並不陌生。
奇怪,這二位怎麼認識的?
陳盛盯住對方,突然冷冷道:「好個龜兒子,你他娘的就是江別鶴?」
江別鶴為之一怔,他在當地混得有頭有臉,還沒見過這樣的人,竟然張口就罵!
看對方出口不遜,他卻保持著涵養:「兄台面生得緊,卻不知如何稱呼?」
陳盛道:「老子軒轅三光。」
江別鶴露出笑容,拱手道:「原來是軒轅先生到了,久仰久仰。」
「少囉嗦。」陳盛斜著眼睛:「聽聞你江某武功驚人,乃是江南地區的第一高手,來來來,今天正好老子有空,咱們去外面切磋切磋!」
江別鶴的笑容僵住了。
不光他一個,現場也有無數人變了臉色,瞬間鴉雀無聲。
其實在陳盛剛進來的時候,許多賓客便認出他了,但懾於「惡賭鬼」的凶名,大家只好裝糊塗。
江別鶴反應神速。
他又展顏道:「先生既有興致,小弟本該奉陪的,不過今日乃鐵大俠壽辰,若在此時動手,未免太煞風景。我看不如改天如何?」
這種推辭的言論非常高明。
既不貶低自己,又顯得夠風度,可謂有理有據,旁人聽了只會誇讚江大俠仁義,反而對陳盛心生鄙視。
而陳老爺就想讓偽君子當眾出醜,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改天?你說說,改天是哪天?」
「……」
江別鶴勉強道:「那便請兄長約個日子,小弟一定在家中備下賭具,讓兄長盡興。」
入你祖宗!
我跟你論比武,你跟我講打牌?
好一個奸賊!
這人死也不答應,當然是知道陳盛擊敗過花無缺,對自己沒信心。
陳盛還想開口嘲諷,只可惜,主人露面了。
七十歲的鐵無雙鬚髮皆白,精神頗為矍鑠,當他從後廳中現身的時候,所有人全部轟然行禮。
「鐵大俠!」
「前輩。」
「師父……」
因為環境嘈雜,陳盛也就說不下去了。
鐵無雙四面還禮,微笑道:「老朽區區賤辰,不想卻驚動這麼多好朋友,實在榮幸之至。從清早等到現在,大家的肚子想必都餓得慌,咱們馬上開席。」
「祝鐵老英雄松鶴長春,福壽安康。」
「多謝,快請坐。」
簡單寒暄兩句,鐵無雙便快步而來,對著陳盛說道:「軒轅老弟,你今日與別鶴第一次見面,又何苦開他的玩笑。不如給老朽幾分薄面,這就罷手如何?」
鐵無雙武功精湛,席面上的動靜自是瞞不過他。
老前輩的心胸當真開闊,對於臭名昭著的惡賭鬼,卻依然笑容可掬,言辭也頗為懇切。
當然了,幸虧惡賭鬼只是好賭,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他早就動手了,還會留你吃席?
陳盛咧嘴道:「都聽鐵老先生的,晚輩一時技癢,便說了幾句胡話,你別往心裡去。」
江別鶴終於鬆口氣。
剛才這混人態度蠻橫,可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鐵無雙道:「技癢好辦,我有幾名不成器的劣徒,老弟若是感興趣,回頭便讓他們陪你玩兩招。對了,玩歸玩,你可得手下留情,別打壞了我養老的孩子。」
「哈哈哈。」
陳盛大笑:「豈敢豈敢,我可沒那麼大癮,這件事莫要再提。」
鐵無雙給江別鶴使個顏色:「別鶴,你還不快快動手,陪軒轅老弟喝兩杯?」
江別鶴連忙道:「晚輩正有此意。來,先生請。」
「請!」
鐵無雙把梁子揭過去,自然是出於好心,只可惜,他卻救了一條毒蛇……
酒足飯飽後,大家便準備離開。
鐵府的後院種著許多蟠桃樹,恰逢鐵無雙七十壽誕,那些蟠桃也正好成熟,長得又大又紅,鐵無雙一時心喜,就讓徒兒們把桃子摘下來,送給賓客們嘗鮮。
每個人都分到了一籃子。
陳盛嫌帶著麻煩,結果就沒拿。
……
半夜時分。
陳老爺偷偷摸摸的,又轉回了鐵家。
歐陽丁兄弟捲走五大惡人的積蓄,作為一名正直的男人,他必須把東西挖出來,中飽私……不對,替天行道。
嗯?
陳盛剛準備從牆上翻過去,便看見有個黑影跳到外面,同款鬼鬼祟祟。
這人的體型十分扎眼,胖得都快變成球了,不是歐陽丁,就是歐陽當!
陳盛趕緊縮到暗處,在背後跟著。
歐陽兄弟共同潛伏在鐵家,半夜還從後門走,不用問,肯定憋著什麼壞主意。
黑影越走越快,三轉兩轉,就進入了一間道觀。
破敗的道觀。
荒涼的環境。
這附近連叫花子都不願來,卻有個氣派的男人坐在月色下,對月撫琴。
看模樣,赫然是江別鶴!
陳盛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歐陽兄弟竟與姓江的有勾結,真是王八看綠豆,狼狽為奸。
「江兄好雅興。」黑影掠進道觀中,愉快地靠過去。
雙胞胎即便長得再像,也總有細節可以區分,陳盛聽過他們的聲音,這位應該是「拼命占便宜」歐陽當。
江別鶴停住動作:「歐陽兄,事情辦得如何?」
歐陽當道:「你儘管放心,我買通了鐵老兒的某個徒弟,只要你把東西送過來,保證安全接收。」
江別鶴點頭:「很好。」
歐陽當問道:「你那邊呢?」
江別鶴道:「我也已經發動人手,將那幾味中藥全買光了,不僅是揚州本地,就連附近幾座城市也都搜刮乾淨,絕不會剩下一粒。」
歐陽當撫掌道:「了不起,這件事困難之極,也只有江大俠能夠辦到,兄弟佩服。」
江別鶴淡淡一笑。
歐陽當又道:「現在花無缺已經中毒了?」
江別鶴道:「沒有,此人不愛吃桃,中毒的是他身邊的那個鐵姑娘。」
「啊?」
歐陽當道:「這該如何是好?咱們若將花無缺毒死,移花宮不會善罷甘休,下面必定會與鐵家開戰,毒到個姑娘有何用?」
江別鶴道:「歐陽兄莫慌,花無缺對那姑娘情根深種,效果是一樣的。現在花無缺已經方寸大亂,一面用真氣給那姑娘渡命,一面催著我幫他買藥,擔心得都快瘋了。」
歐陽當鬆口氣:「我懂了,只要江兄稍微『點撥』幾句,花無缺也會衝進鐵家拼命?」
江別鶴道:「對,這一戰在所難免。不管是哪邊死了人,移花宮也罷,鐵家也罷,獲利的永遠只是你和我。」
二人互相對視,都歡笑起來。
「哈哈哈哈……」
看著他們得意的樣子,陳盛在陰影里咂咂嘴。
艹!
算你們狠。
他已經聽明白了。
這兩個王八蛋先用桃子給花無缺下毒,然後把解毒的中藥全買下來,再送進鐵無雙家裡,如此鐵無雙必將百口難辯,說不定還會被逼死。
鐵無雙縱橫江湖數十年,他的小輩們遍布天下,後面怎麼會放過移花宮?
臥底、栽贓、嫁禍、挑撥。
好一條連環計。
不過有個問題他還沒搞懂:
眾所周知,吃桃子之前必須得清洗,否則上面會有絨毛,不洗根本無法入口。
居然能把毒藥下到水果內部,這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