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觀念重鑄,歸心
將內心的躁動強行壓下,白致組織好語言後恭敬的答道:
「公孫,對於如今大漢各地的形勢和朝廷的格局,在下確有一些淺薄的見解,若是有所遺漏,還請您見諒。
首先對於朝堂的局勢,自章帝白虎觀會議以後,朝堂上的大臣都出於儒,或學於儒,整個朝堂已經成為事實上的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由於我們白氏在儒學的地位,因此大部分朝臣以我玉真坊為首,對於朝堂的局勢有極大的影響力。
可是和帝也清楚地知道朝臣勢大的情況,所以提拔外戚,任用宦官,分走了原本屬於尚書台的一部分權利,如今有幾個中常侍之職,已經在宦官的手中。
到了如今,外戚已經是朝堂上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有許多立場不堅定的大臣,已經對鄧氏有所動搖,向其攀附。
而宦官由於歷代皇帝的戒備,加上當今陛下年幼,此時勢力也只是依附於鄧太后而存在,可以當作外戚勢力來對待。
因此整個朝廷大致,以鄧太后和大將軍鄧騭為首的鄧氏外戚,與以我白氏為首的朝臣為兩股最為強大的力量。
根據主家的安排,玉真坊一直以來只是關注政事,少參與內宮爭鬥,因此整個天下在這幾次的內宮爭鬥中的動盪並不是很大,整體呈現興盛的狀態。
而且據我觀察,鄧太后和鄧騭與和帝時期的竇氏外戚不一樣,行為舉止多有法度,鄧騭也是謙虛好學,頗有前漢衛青的風度,故而我也準備與其進行有限的合作,至少讓政令通達,維持到皇帝元服之後。
而整個天下的局勢,據我看,與和帝時期一樣,呈現一番太平之世,除了前年的各地大的災害,不過如今已經被朝廷和各地的長官給解決了,相信又會是一個永元之隆。」
對於天下的局勢,白致是持有樂觀的狀態的,即使是這兩年有所變動,但是已經在他和朝臣的努力之下,挽救了回來。
如今鄧太后臨朝,但是卻不肆意妄為,朝臣也各司其職,聽聞陛下也是好學聰敏,整個朝堂穩定,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白禮沒有直接告訴白致原因,由於常年深陷朝堂之中的爭鬥,白致已經對於地方的情況產生了錯覺,或許是朝堂上的勾心鬥角,耗去了他所有的精力。
「白家主,請問前漢為何而滅?今漢因何而盛?」
「王莽倒行逆施,篡權奪位,致使禮崩樂壞,天下大亂,後來光武帝撥亂反正,再造大漢,寬政愛民,歷代皇帝勵精圖治,這才有了如今四夷咸服,海內昇平的盛況。」
白致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白禮搖頭道:「錯,大錯特錯。」
面對白致的疑惑,白禮解釋道:「根據家中的史書所載,前漢因為豪強兼併,百姓無立錐之地,加上天災頻發,貪官污吏橫行,朝廷無賑災之力,故而致使天下大亂。
而王莽意圖消滅豪強,實行新政,但是能力不夠,又擅動刀兵,驕奢淫逸,錯過最好的時機,導致豪強聯合百姓,沖入關中而亡。
後來天下糜爛十幾年,百姓十不存一,依據百姓而存在的豪強,也多數隨之消亡。到了光武帝,天下已經十分疲憊了,在我白氏的幫助下,妥協豪強,振撫百姓,大漢因此而二興。
此後歷代漢帝不斷抑制豪強,使得百姓有所耕,賦稅有所得,這才有了如今大漢的興盛。
但是你知道嗎?前兩年的跨州連郡的大災害,因為朝廷的無所作為,已經將豪強身上的枷鎖打斷了,如今有的地方,一個縣有三分之二的田畝掌握在豪強的手中,結果如何,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這,這···」白致傻眼了,地方上怎麼沒有警示呢?全國如此多的郡縣還有那麼多刺史,不可能沒有一個上報的啊,不見得所有的地方官吏都是蠢材吧。
「看來,地方上的豪強,已經將勢力伸到了朝堂中了,不然也不會讓你一個尚書令都無法得知。」
白禮見此哪裡還不知道,如今豪強的力量已經大到可以影響朝堂了。可是誰又是他們的代表呢?
白致腦袋轉得飛快,思考著一切的可能性,終於有了端倪:
「能夠讓我絲毫得不到消息的,只能是尚書台中的幾曹尚書,或者還有內宮中的鄧太后,甚至於外朝的幾個三公都有份。」
白禮也思考著家中的一些情報:
「據我所知,自從汝南袁氏脫離我白氏後,他已經拉攏了河南多地的大族,成為了河南諸世族之首,隱隱有著和我白氏相抗衡。
而如今汝南袁氏的當家人袁敞如今位列三公,掌握著司空府,而脫離了我白氏的支持,他們一定會尋求新的財源和立族之基。
學習當地豪強,兼併土地,官商勾結,是最好的途徑,看來這裡的事情與汝南袁氏也脫不了干係。
而且外戚終究只是依附於鄧太后的權勢,一旦鄧太后去世,鄧氏一族就要衰落了,為了避免這情況,他們一定會轉向世家,而必然要兼併土地,因此鄧氏等外戚在這次的盛宴上絕對是承擔了很重要的角色。
其三是深宮裡的宦官,他們都是無根之萍,唯有錢財才能讓他們感到波動,只要給他們錢財,他們什麼不敢做?
你又說他們如今當著幾個中常侍的要職,看來,是有人向他們行賄,他們應該也是有所動作的。
還有,就連我白氏麾下的一些大族,都在暗地裡收購流民的田地,但是因為有我們白國的振撫和勸說,舉止不是很大。可是也會對那些人的舉動持有默認的態度,故而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事。」
白致聽著白禮的分析,鬢角居然流下了一滴汗,這與舉世皆敵有什麼兩樣?這是我這種段位和級別的人可以聽的嗎?
起初還不覺得,但是如今一聽,自己簡直是在火堆里起舞啊。
白禮看著不斷抹汗的白致,安慰道:「白家主不必如此擔憂,這只是他們有著共同目的所造成的特定的結果,並不是常態,或者說,他們不可能結成同盟。
因為有著我們白氏的存在,他們很難推出一個公認的首領。按理說皇帝是他們天然的共同首領,但是因為利益的原因,他們只能一邊合作,一邊暗暗對抗。
而且有我們白氏不斷在裡面摻沙子,他們不可能齊心,就說伱們吧,從白氏分出來開後,是一個標準的大族,但是由於你與我拜著同一個先祖,能夠徹底擺脫我們的影響嗎?不能吧。
再說了,白氏千年下來,也不只有一個玉真坊這樣的公族,這麼說,你能夠明白嗎?」
白致心裡放鬆了些:「公孫,您與我說這麼多隱秘,沒問題嗎?」
白禮笑道:「無礙,家主說過,只有不將你們當成外人,你們才會認這個家,如果我們遮遮掩掩,將你們看成外人,如何能夠興盛白氏呢?
你們又如何那夠盡心盡力的完成主家交給你們的任務呢,與其他公族不一樣,你們與修武白氏是特殊的,是氏白的,是因為特定的原因分裂出來的。
只有血緣,才能將我們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其餘的都是為了拉近我們之間距離的點綴。不是嗎?」
白致心悅誠服的起身,對著白禮行禮道:「主家不愧是主家,難怪白國蘇、原、全三氏能夠跟著主家上千年,白致以氏白為榮。」
白禮第一次離開座位,來到白致的身前,雙手托舉白致的手道:「既是一家,就不可如此多禮!」
然後白禮順勢坐到白致旁邊,兩人一邊喝茶一邊交談,舉止親密了許多。而白禮也完成了家中交給他的最重要的任務,籠絡玉真白氏,確保他們不會脫離主家的影響。
為了隱秘,河東白氏很少派出嫡系子弟前往雒陽,只有每代玉真白氏的家主更換,才會派出一位重要的嫡系子弟前往聯絡感情,這中間幾乎隔了二十幾年。
終於,白禮說出了主家交給玉真坊的任務:
「族兄,家中對於局勢有了基本的分辨,但是由於力量的原因和時機的關係,於此並沒有徹底解決的辦法,還是以保存家族為首要任務。
因此家中要求玉真坊牢牢的把握住朝堂的權利,至少不能失去百官的擁護,哪怕那些百官身後的大族,就是兼併土地的罪魁禍首。
但是你不必擔心玉真坊會與其他世族同流合污,只要你們持守正道,約束子弟,著重對他們的教育,就絕不會和他們相同,因為田地並不是你們的立族之基,你們立族之基是河東白氏。
至於如何對待他們,就由主家來決定,你們只需要領導他們與其他勢力爭鬥就好了,我們會通過各種途徑讓他們來配合你們,絕不能將朝臣的領導權拱手讓給汝南袁氏。
知道你們不喜歡站在台前衝鋒陷陣,因此為了幫助你們,主家會派渤海袁氏來幫助你們,你們只需要暗地裡盡全力支持渤海袁氏與汝南袁氏之間的爭鬥就好了。
將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偽裝成袁氏內部的鬥爭,也好減弱河南各大族對汝南袁氏的支持。」
白致聽完後,又得到了主家的支持,心中安定了不少,恭敬的接下來這個任務。
出了院落,白致只覺得眼界寬了不少,思緒多了不少,之前有些看不透的問題,如今也看清了,不愧是主家啊,千年的氏族不容小覷,只要接觸了,就有如此效果。
以往只有旁支對主家的畏懼,如今也變成了恭敬有加,但是更多的是尊重和內心順服,他真正的將自己當成了白氏的一員。難怪每次與前家主白衍對話,都有說不出來的感覺,原來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