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白國來人,問勢
雒陽,城北,大慈寺
大慈寺是琉璃寺高僧智禪法師所造,因為處於河南佛門之地,因此占地面積不大,只是一座占地二三畝地的寺院。
不過由於大慈寺出於琉璃寺,所持佛法符合漢人的觀念,因此大慈寺的香火和香客倒是比白馬寺多上不少。
白馬寺幾乎成了專門研究佛學的佛門寺院,全靠朝廷幫扶,但是所翻譯的佛經倒是很多,就連圓寂的法蘭大師,都有許多地方借鑑白馬寺所翻譯的佛經。
白致帶著妻子和兒女前來大慈寺上香。
如今白致仍然是尚書令,是因為如今的鄧太后和竇太后不一樣,對於權勢的掌控欲沒有那麼強,特別是所倚重的兄弟鄧騭並不像竇憲一樣飛揚跋扈,反而謹守禮制,為人謙遜,喜愛儒學,得到了很多大臣的讚譽。
因此如今皇帝年幼,外戚當權,外戚和朝臣相處倒是和諧,終於是將前兩年所產生的壞政給處理了。
不過,不知道是他們沒有注意,還是有人故意遮掩,對於地方長官所上奏的豪強兼併問題的奏書,一個也沒有見到。
就連身為尚書令的白致,也沒有絲毫的察覺。
白致身為繼承了白衍身份的雒陽白氏家主,天然的成為了朝臣之首,哪怕他只是一個千石的尚書令,但是仍然不敢讓人小瞧。
鄧太后和鄧騭為了拉攏朝臣,並沒有免去升為前朝老臣的白致,反而繼續留用,這也為如今外戚和朝臣的合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智空師傅!」白致帶著家小向智空法師行禮。
白致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兩鬢斑白,只有頭上還有唏噓的幾根黑髮,故意續下來的鬍子,讓他一反在早些年的熱血男兒,少年將軍的氣質,反而養了一身官氣和貴氣。
旁邊的班昭也是一副滿腹詩書的婦人打扮,沒有其他貴婦那樣身著華麗,濃妝艷抹,反而清素淡雅,讓人如沐春風。
「阿彌陀佛!施主,有人早在禪房等待了,還請施主隨貧僧前去。尊夫人可隨貧僧的弟子前去佛前上香。」智空法師身著灰白色禪袍,發須皆白,顯然年紀不小,站立不動手持佛禮道。
白致點頭,然後看向班昭道:「夫人且隨這位小師傅前去給佛祖上香,看一看這佛門淨地,為夫隨智空法師前去看看。」
班昭輕微點頭:「去吧,孩兒們我自會帶好。」
白致點頭,然後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頂,隨著智空法師走了。
白致隨智空繞過人多嘈雜,煙霧繚繞的前堂,來到後院,一進入後院,前堂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是有微弱的念佛誦經的聲音鑽入耳朵。
「白施主,這邊請!」智空站在一個門洞旁對著略微失神的白致提醒道。
「十分抱歉!」白致微微道歉,然後緊跟智空而去。
「智遠師兄。人已經帶到了。」智空對著一個盤坐在蒲團之上,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穿著與智空法師一樣,面對著牆上一個大大的禪字打坐的僧侶行禮道。
「有勞智空師弟了,白施主就由我來接待吧,你可自去主持寺院香客。」
智遠站起身來,對著智空回禮。
智空沒有多說,微微行禮,便轉身而去。
「阿彌陀佛,施主可是白致?」智遠對白致行禮道。
「在下正是白致,不知法師是?」因為智遠眉心有神印,讓白致不得不小心對待。
「貧僧琉璃寺住持智遠,俗名白正,今日代表琉璃寺前來與白馬寺交流佛法,順便帶了一位不方便露面的施主前來,施主且隨我前去吧。」
白致不敢多言,恭敬的跟著智遠接著向後院走。
走到大慈寺的一座清靜的院落,裡面仿佛與整個寺院的環境格格不入,好似一座貴人院落。
智遠沒有帶他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對著白致道:「貧僧還有一些事情要辦,施主可自去,阿彌陀佛。」
白致微彎著身子面送著智遠離去。
畢竟智遠不僅是佛門高僧,還是佛門如今最頂尖的幾人之一,更是河北佛門執牛耳者,與天師府的天師是一個地位。
而且還是白氏子,不管是在佛門還是在民間,都是最尊貴的人,哪怕自己是大漢的尚書令,玉真白氏的掌門人。
但是他十分清楚,這一切都是有著河東白氏(白國白氏、河北白氏)的原因,若是沒有河東白氏的支持,玉真白府,衰落只在當下。
以前聽前家主白衍說,還沒有體會,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所言不虛,只是一個白氏普通的白氏子,竟然都有如此權勢和氣度,真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玉真白氏(雒陽白氏)家主的傳承與河東白氏和修武白氏不同,當代的家主由上代指定,不一定是自己的子孫,而是子輩或孫輩中,最能夠帶領玉真白氏在朝堂上立足的人,哪怕那個人不是自己的子孫,是其他兄弟的子孫。
因為沒有了河東白氏那種眉心神印的辨別與區分,如何選擇最具有賢能的家主,成了玉真白氏的首要問題。
最後只得是河東白氏給了一個意見,白氏不同於其他家族,選賢而不選嫡。因為大家都是同出一個祖宗,血緣與白氏的親疏至少在三代之內,哪個都是一樣。
所以玉真白氏的家主基本上是當代在朝堂上官職最高,深諳為官之道的人,可能這個人不是繼承文成侯爵位的人,但是他一定調動得了玉真白府和文成侯府的資源,甚至還有雒陽東郊的宣國公廟的幾十個精銳的護廟兵。
至於這幾十個平時掃地的士兵是怎麼來了,估計是吃不飽飯,被寺廟收留的吧,順便還帶著幾十套甲胃和制式軍械,按照禮制,宣國公是可以有百名親兵額度的,因此不算是違制。
而河東白氏不然,有著天下最強的教育制度,最強的保障制度,最好的傳承體系,極強的約束制度,除非天生智障,不然絕不會出現一個痴呆兒,就算是天生智障,白氏也有解決的辦法。
因此,白氏不能選賢,白氏子只要及冠成年,對標天下大多數的人,已經能夠稱得上一個百里挑一的人才了,根本沒有分別,只能夠選嫡了。
至於修武白氏則不然,他們是選武,選軍,依然由上一代的家主指定,不過不是政務和計謀方面,而是武藝和軍略方面。且,還有一個隱形條件,即送到白國學習超過連續六年的人才有資格成為下一任修武侯和鎮北將軍。
至於朝廷認不認可,你可以試試看,朝廷強行任命的修武侯和鎮北將軍,能不能調動修武侯府的資源和鎮北將軍府的將士。
白致緩慢地進入這個清雅的院落,優雅的琴聲越來越清晰,拐過一個栽滿綠竹的石道,一座半塘荷花的小池塘映入眼帘,然後一座涼亭坐落於池塘旁。
涼亭里有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坐在一旁撫琴,他的前面還有一個隨從正在煮茶。
白致沒有貿然打擾,而是悄悄的在隨從的引導下坐在了一旁,品起了茗。
等到琴聲停下,白致才從琴聲中擺脫出來。
白致這才有閒心觀察眼前的貴公子,年紀比他小了不少,看著有三四十歲,一身淡青色的儒袍,髮髻用一根玉簪盤在頭頂,面容俊美。
只是由於略微上了年紀的原因,有幾個皺紋位於眼角,但是雙眼卻清澈明亮,好似能夠看透世間的一切,他端坐於木琴前,雙手交叉放於腿上。
「君就是當代玉真白氏的家主白致了吧!」
白致恭敬的行禮道:「在下就是玉真坊當代家主白致,在下眼拙,不知哪位公子在上,還望示下名諱,好讓在下內心通明。」
「白家主不用多禮,你我兩家同出一系,只不過職責分工不同,用不著如此,我乃白禮,家主不以我愚鈍,賜以公孫之位。」
白禮微微回禮,笑著對白致解釋道。
白致一聽是公孫當下,神態越加的恭順了,這可是預定的未來白王,天下白氏的家主,所有白姓子共同的宗主啊。
「原來是公孫當下,請恕白致無禮!」
白致連忙站起身來,行大禮參拜道。
「唉,都說了不用行此大禮,快快起來吧。」白禮見又是一聽自己的名號就大禮參拜的,無奈的嘆息道,然後抬手示意,可是身體卻一動不動。
白致這才坐回原位,準備聽主家的指示。
白禮並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先親自為白致倒了一杯茶,讓身後隨從端給白致,品完只有白氏子才能夠品的茗後,開口道:
「本來,有一些事情不需要我親自前來,派一族中子弟即可,但是家中長輩普遍認為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親自前來,不足以體現出事情之重要,事態之緊急,也是對伱們玉真坊的不負責。
你為朝廷的尚書令,是中央與地方之間往來的樞紐,應該是極為清楚各地方郡縣的形勢的,不知你對於如今的天下的形勢如何看?
此外朝廷如今內部外戚大行,宦官有興起的架勢,內外局勢詭譎多變,家中雖然有一些了解,但是還是想聽一聽你這個當事人的判斷。」
白禮先是表示自己來此所說的事是極為重要的,又問白致對於政局的看法,這就是在為之後的決策做準備了,甚至關乎到未來白氏對待天下的態度和方法。
這種極為看重的感覺,讓白致升起一股感動,主家這是沒有將玉真白氏當外人的舉措啊。
而且他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是站在時代轉角處,一種自己可以親身參與到歷史事件和決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渾身顫抖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