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笑柄

  臘月初三。

  草原一望無際。

  一條情報傳遍了南北兩院。

  那個登頂天下十人行列的少年麾下有了三千精銳鐵騎。

  在四照軍鎮一戰後,離陽薊安侯帶走了願意跟隨的三千人,其餘士卒卸甲下馬,留在原地等待接收。

  茫茫大的北莽,這支部隊如同滄海一粟。

  北莽左賢王下令,三日之內完成圍剿,押送天下第六人進入都城。

  最先出戰的是橘子州持節令慕容寶鼎。

  兩萬扛鼎軍步騎在蜀落坡成功攔截目標。

  雙方交戰,四輪衝鋒。

  扛鼎軍潰敗,陣沒六千人,主將慕容韜略戰死,副將耶律楚材戰死,兩人都是國姓氏子弟中的英傑,因此才能指揮嫡系大軍。

  但穢除軍真的和傳聞一樣。

  滿萬不可敵。

  當夜,橘子州西邊龍腰州邊境的精銳輕騎出動。

  同樣是三千人,明顯是打算強行找回面子,或者對慕容寶鼎落井下石。

  雙方清晨相遇。

  兩輪衝殺,邊境輕騎全軍覆沒。

  接下來的七場突襲戰,直接導致姑塞州主力邊軍認為境內部隊和龍腰州全都是紙糊。

  後續,龍腰州、橘子州,以及橘子州北部的西河州,三州一起行動。

  這次是北莽女帝親自下詔,聖旨上用了「務必」二字。

  十二萬聯合步騎將穢除軍包圍在永川河畔。

  穢除軍首先擊穿了一名西河州萬夫長的騎兵隊列,然後兵鋒直指兩千里外的北莽都城。

  西河州持節令赫連威武立即下令兩個萬人隊列阻攔,他擔不起都城受擾的責任。

  穢除軍跳出包圍圈東撤。

  繞過西河州武侯城,從南部擊穿了慕容寶鼎的寶鼎軍,陣斬四千人,戰果不大,卻迫使這位橘子州持節令退回橘城,其作戰風格和武評上一樣,只守不攻。

  左右橫跳之下,包圍網四面露風。

  穢除軍南下返境。

  卻被龍腰州趕來的大將軍楚國境率領鐵騎攔住,這位此前一直步步為營的大將軍成功預判了敵人的根本動向。

  兩萬楚戟鐵騎與戰死三分之一的兩千穢除軍在橘子州中部對峙。

  這場無數人關注的攔截戰來到尾聲,經過之前的橫衝直撞,除了楚國鏡,南下之路一片坦途,同為大將軍的陳銀攢經過「勤王救駕」,正在從橘城趕來的路上,洪襄城留守的部隊無法行動,邊關重鎮的重要程度遠遠大過貴人們的面子。

  ……

  營寨里。

  大將軍楚國境駐足遠眺。

  他的實力很不錯,所以能依稀看見對面河邊,蹲下身子伸手飲水的某人。

  黑襟黑甲黑槍,傳聞姿容比實力和天賦加起來還要強上幾倍,在帶兵路過武侯城時,已經暴露身份的薊安侯摘掉面具,遙遙給了赫連威武一箭,只可惜兩石弓射力不夠,被供奉攔了下來,對方估計也在懊惱自己沒帶那副賴以成名的虎章射鵰。

  「萬夫長四人,國姓子弟十一人,部落氏族長十四人,真是讓他殺瘋了,打沒了五萬人建制,我看還是讓那位重視一下滿萬不可敵的評價吧,搞不好沒誇張。」

  楚國境眉宇嚴肅。

  旁邊,矮小漢子沒有說話,臉色木訥,卻有一身氣宇軒昂的意氣,手臂長過膝蓋,形體略顯違和,不太流暢。

  對沖已經開始,薊安侯一馬當先,不怎麼出槍,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交鋒的瞬間,兩千穢除軍同時做出了各種各樣的閃避動作,盡數差之毫厘的避開攻擊,然后角度刁鑽冷酷地予以還擊。

  戰損比,三十八換一千七。

  天下沒有能承受這種絕望的鐵騎。

  「光論技擊,這支部隊裡每一個人都比更漏子洪敬岩強。」漢子淡淡地說。

  「不可能,你的意思是兩千個超過天下第七人的天才聚在了一起?哪怕只是一方面,也斷然不可能。」

  楚國境側頭看向旁邊滿是檢驗傷痕的屍首,這是一名戰死的穢除軍,死亡後不僅失去了六品武夫實力,還跟正常士卒沒什麼差別,仿佛一身神妙都隨著死亡消失殆盡。

  所有對此感興趣的北莽貴人,全都一無所獲。

  第二輪交鋒,還是一模一樣的結果,穢除軍士卒仿佛化為了一體,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給袍澤解圍的時候根本不用眼睛看,同時極其隨意地就賣出了破綻,相互之間,就像是石料,一起堆積出了堅不可摧的城池。

  戰損比,三十七換兩千一。

  「穢除軍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罷了,無敵的不是這隻軍隊,而是他們背後提線操控的手,並且六品武夫也不是隨意製造的,應該有某種限制,薊安侯的對手無一例外淪為灰燼,可能就與此有關。」

  兩人視線當中,那個本該宣洩頂尖武力的少年從始至終都不曾出過一槍,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由金剛境的副將看護。

  「還好,不是沒有代價。」楚國境慶幸道。

  換而言之,越是大戰,薊安侯的狀態就越差。

  第三輪衝鋒,脫胎於西楚大戟士的楚戟鐵騎崩潰,由於主將不在,潰勢蔓延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不足兩千騎穢除軍南下。

  營寨不曾阻攔,因為那個薊安侯留在了原地。

  矮小漢子的身形陡然拔高到了兩米,氣血狼煙升空,讓旁邊的楚國境退了數步。

  北莽軍中第一人,拓跋菩薩。

  陸地神仙境,武夫。

  營寨牆頭下,十名最頂尖的蛛網刺客蓄勢待發。

  與此同時,各有八千精銳從左右合攏過來,按照約定時間完成匯合,兩騎之間距離不足半米,專門用來破解穢除軍的無敵技擊,硬碰硬,馬頭撞馬頭,不給任何施展技巧的機會。

  這是前所未有的大陣仗。

  但薊安侯依舊紋絲不動。

  突然,拓跋菩薩皺起了眉頭。

  楚國境臉色微白,他能果斷捨棄幾千嫡系去試探,但不意味著感覺不到心疼。

  重重包圍之中,「薊安侯」將臉上的麵皮摘掉銷毀,露出了一張很是普通的臉龐。

  北莽隨處可見的少年郎。

  甚至更不值得在意,因為他是一具屍體。

  絲絲縷縷的金線外溢消散。

  少年郎客氣拱手。

  「此乃金縷衣。」

  說完,他倒地不起,失去了所有奇異。

  紅袖招抽繭剝絲,金縷衣縫縫補補。

  既然某人覺得要讓這道法門名揚天下,那就沒什麼意外,一旦配合千絲手,就可以實現遠距離精細操控「木偶」,不單單局限於引導,取天意而代之,便沒有明確的距離限制,畢竟世間王土,皆歸普天。

  楚國境眼前一黑,差點向後仰倒。

  多日圍剿,數萬精銳阻擊,蛛網傾巢出動,陸地神仙境武夫親臨,付出這麼多,得到的竟然只有一具屍體!

  他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天下笑柄。

  拓跋菩薩轉身就走,因為整隻穢除軍瀰漫著死氣,外人根本無法看出「薊安侯」是一具屍體,而且薊安侯並未晉升天象,同類之間沒有天人感應可以探查,此外還有堪稱古怪的麵皮,這一切造就了一場世所罕見的猴戲。

  而他就是裡面最大的那個丑角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