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像一條狗
當灰色的藥粉撒在傷口上的時候，顧淵疼得五官都扭曲了，身上也不知冒了多少汗，恨不得現在就扎進星湖裡洗個澡。
而此刻，戚長光負手而立，站在海邊，只留給顧淵一個孤傲的背影。
許久，戚長光的聲音和風一起飄了過來。
「練刀，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一晚上的時間想要掌握刀法，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顧淵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笑了笑：「既然如此，前輩還願意教我？」
「所以我說，能學多少，是你的本事，看清楚了！」
說完，他腳下一點，身體如同一顆炮彈瞬間發射，穩穩砸到了水面上。
讓顧淵感到吃驚的是，戚長光的身體並沒有落入水中，而是懸停在水面上，腳下蕩漾著漣漪，恰好踩在那一輪明月所在的位置。
刀尖掠過湖面，似是要將星河斬碎。
當刀尖提起的那一刻，一道水柱凝聚如龍，隨著刀刃在空中遊動。
隨著戚長光揮刀的速度加快，水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仿佛真的被賦予了生命，突然，戚長光抬起手臂，一個氣浪驟然翻滾，水龍上演了一出龍抬頭，又被一刀截斷！
水龍頓時化作一個個拳頭大的水球，從空中快速落下，名為陡峭的長刀拖曳著一道道光虹，將空中的光團接連斬碎！
速度快到令人髮指，顧淵的眼睛都有些跟不上了，甚至隔著一段距離，他都能夠感受到狂涌的氣機。
此時此刻，顧淵甚至想要站起身為之喝彩，高低得刷個大火箭！
月光下，戚長光身形縹緲，恍若人間謫仙人！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第一刀，風起！」
顧淵望著他，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這……
就是刀客嗎？
好一個瀟灑自在！
戚長光在水面上行走，如履平地。
「看明白了嗎？」
顧淵如夢初醒，他低著頭，沉思許久，輕聲說道：「是真元？」
「真元也好，元炁也罷，都是一樣。」戚長光說道，「用你的元炁，與刀溝通，讓刀跟著你走，而不是你跟著刀走。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而不是手足之束縛。」
顧淵使勁點頭，隨後閉著眼睛，沉思了會，腦海中，回想著戚長光先前的一招一式，雖然他知道，自己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到，可卻需要刻在腦子裡！
過了一會，戚長光突然開口。
「起來，別偷懶，繼續！」
顧淵睜開眼睛，剛要起身，突然想到什麼。
「前輩先等等。」
戚長光不悅，皺起眉頭：「怕了？」
顧淵搖搖頭，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來，撕成了一個個碎布條，然後拿起一根，將手與刀纏繞在一起。
他抬起頭，看著戚長光。
「前輩，再來！」顧淵握緊了手中的刀，銳氣十足道。
戚長光望著面前的少年郎，眼睛裡也閃過了欣慰的神色，他微微頷首，嘴裡卻罵罵咧咧：「磨磨唧唧半天，看你分明就是想要偷懶。」
顧淵咧著嘴笑了一聲，笑容轉瞬即逝，腳下健步如飛，再度抬手揮刀！
這一次的刀勢比起之前要更加兇猛，狂風呼嘯間兩把刀再度碰撞在一起，瞬間濺起了點點火花燦若星隕！
刀刃嗡嗡作響以極快的頻率顫動著，巨大的衝擊力讓顧淵手臂感知到了劇痛，將手與刀柄緊緊包裹在一起的衣服布條被鮮血浸透染紅，他腳下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力量的衝撞讓他口吐鮮血。
可那張倔強的臉上，卻帶著笑容，濕漉漉的手握著刀，他笑著說：「前輩，這次……刀沒丟。」
戚長光定定地看著他，有些震驚，也有些欣慰，再多的情緒也是付之一笑。
「繼續上藥。」
說完這話，他提刀而去。
平靜的湖泊，這一次，掀起了足有數米高的巨浪！
長刀翻滾，鷹擊長空！
刀氣磅礴，光虹璀璨，刀光瀲灩間，翻騰著氤氳水霧，他踏浪而行！
「雲散金風勁，天開玉宇新。第二刀，雲散！」
一瞬間，刀氣切斷了巨浪，水花再度飛濺，原本的波濤洶湧幾乎是在一息間風平浪靜。
顧淵看得目瞪口呆。
每一縷刀光，都像是要與星月爭輝！
腳下一點，升騰起一道水柱，恰好將戚長光再度送到了岸上。
此時，顧淵借著皎潔的月光，才發現戚長光的鞋子表面都沒有濕。
「看清楚了嗎？」戚長光沉聲問道。
顧淵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戚長光嘆了口氣。
「我這刀法，一共有三刀。第一刀，名為風起，第二刀，名為雲散。」
「那第三刀呢？」顧淵下意識問道。
戚長光愣了愣，他有短暫的失神，隨後，緩緩轉過身，目光再度眺望著遠處的湖面，聲音輕輕說：「第三刀啊……你暫時不用學。」
……
「行趨紫薇闕，儼是北辰居。第三刀，見紫薇。」李思明的手輕輕按在亭子的欄杆上，輕聲念叨著。
站在身後的紀清魚，柳眉輕蹙。
「風起雲散見紫薇？」紀清魚道，「倒是和戚長光這個人，一樣的奇怪。」
聽見了李思明徐徐吐了口氣，才緩緩道：「戚長光有個妹妹，叫戚雲薇。」
紀清魚猛地一怔。
「這樣啊……」紀清魚沉甸甸道，「那就……收回剛才的話吧，挺好聽的。」
李思明沒有說話。
對於戚長光和李思明之間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看著李思明此刻的模樣，她的情緒突然有些複雜。
「頭兒，當初，怪不得你的。」
「是嗎？」李思明眼神黯淡，苦笑一聲，「是我把她帶去的，但是，我沒能把她帶回來啊……」
接著，便是漫長的沉默。
紀清魚能夠感受到李思明此刻低落的情緒，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最後聽見李思明輕聲說了一句：「回去吧。」
「不看了？」
「不看了。」
……
「前輩，您在看什麼？」顧淵望著突然安靜下來的戚長光，疑惑道。
戚長光眯了眯眼睛，如鷹般的目光越過了湖面，看著那蕭條的背影，嗤笑了一聲，伸出手，輕輕指著。
「看，那好像一條狗啊。」
顧淵：「……」
他試探著問：「是李隊長，來過？」
「你看見了？」戚長光一愣。
「猜出來了……」顧淵小聲說道。
戚長光冷哼一聲，將自己的刀扔了出去，陡峭在空中翻滾了兩圈，又重新回到手中，算是炫技。
「小子，你記住，李思明這人，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無私者，最無情！」說罷，站起身，「再來，練刀！」
顧淵大驚失色。
前輩，你分明是想拿我出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