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琴聲往前走了去,果然在陛下雅間外園子裡的涼亭里發現了陛下的身影。清淡的酒香夾在涼風中悠然飄了過來,蒼茫的雨簾傾瀉而下,幾乎遮斷那抹孤寂清冷的身影。
「如此風雨之夜,皇兄身體剛剛恢復,便又是喝酒又吹風淋雨的,都不把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嗎?」
北淨月走了過來,在涼亭下的階梯上停了許久,風雨幾乎將她肩頭的披風都掀飛了,她才回過神來。
優雅蕭瑟的琴聲戛然而止,陛下回過頭抬起視線,看著站在階梯下的北淨月一會兒,才隨意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淡淡道,「既然過來了,那邊陪皇兄坐坐吧。」
說著,便抬手執過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漫不經心喝了下去。
北淨月點了點頭,利落走了過去,坐下。
「難得皇兄有如此雅興,這風雨飄搖之夜還在這裡彈琴喝酒。」
陛下將跟前的琴往旁邊一放,將一旁的茶移到北淨月的跟前,看著北淨月忽然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卻是有些蒼涼而蕭瑟的意味,少了平日裡那副不苟言笑的嚴謹深沉,看在北淨月眼裡心底卻是略微感到一陣莫名的難受壓抑。
遲疑了一下,終於也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手拿開自己跟前的茶,執起一旁的空杯,然後接過陛下跟前的酒壺,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毫不猶豫的仰頭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濃郁強烈的火辣味嗆得北淨月禁不住咳嗽了起來,一雙柳眉都皺成了一團,而陛下卻只是掃了她一眼,隨後才伸手倒了一杯茶,送到她跟前,而北淨月卻一手攔了下來,又倒上了一杯酒。
「皇兄不要阻止我,我也想醉一場。」
北淨月落下這麼一句,仰頭又是一杯飲盡。
「醉也不解真愁。你酒量不好。」
陛下接過北淨月手中的酒壺,淡然道。
北淨月這才深深吸了口氣,一手撐著腦袋,忍著胸口突然復甦的疼意,許久之後,才抬起頭看著正在閒適而寂寞的喝著酒的陛下,思量了一下,才開口道,「皇兄是在想著皇嫂吧……這次皇嫂以身涉險,是有些不應該,你也不用太過於責備她。我雖然不懂什麼局勢朝政之事,但是我想皇嫂這麼做自然也有她的想法。就皇嫂那性子,皇兄還不了解嗎?」
陛下抿了口酒,平靜的神色忽然微變,沉寂了許久才淡淡道,「就是太了解,才……」
說著,忽然一口飲盡杯中酒,一手輕握著,搭在一旁那冰冷琴弦上,眼神忽明忽滅的,也看不出情緒,將手中的酒杯一放,才繼續道,「她的性子強得有些過了。」
「嗯,皇嫂這性子就跟那江湖滾打的冷麵高手有些相似的。所以,皇兄若是想用皇宮這個華麗的牢籠困住她,怕是萬萬不行的。皇兄當初既然將朔涼交到皇嫂手裡,不就是因為如此,給她廣闊的天空任由著她翱翔嗎?皇兄給不了她快意江湖的生活,給她一片展翅的藍空也是好的。」
不得不說,北淨月到底也是一個心細至極的女子,對陛下的一些做法心中早已經知曉,如此看到自己的皇兄鬱鬱寡歡的,淨月心中也偶爾有些暗自埋怨七夜總是不知道皇兄的用心良苦。
陛下驀然抬起頭,目光穿過涼雨飛散的涼風,朝外面那淡淡的雨簾望了去,低沉的聲音卻是有些蒼涼的,「朕實在放心不下,朔涼那麼荒涼的地方……朕自是希望她能留在朕的身邊最好。」
「不然,這樣的傻事她不知道還會做多少次。真並非每次都能及時的出手……」
聞言,淨月忽然一怔,望著陛下那清俊出奇的臉,沉吟了許久,才回道,「皇兄,你跟皇嫂一定能白頭到老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再說,大夏跟西楚金盛馬上就要開戰了,想必皇兄你一定也是御駕親征的,若是真的將皇嫂帶在身邊,你恐怕也是更加不放心,所以不如放手讓皇嫂自己去打出一片天空吧。說不定到時候,皇嫂還將成為皇兄一個助力呢。淨月想,皇嫂心中也一定是這麼想的。不然她不會總是惦記著回朔涼回北疆。」
北淨月說著,忽然伸手拍了拍陛下的手背,微笑的安慰道,「皇兄就放心吧,你跟皇嫂還年輕著呢,即便這場大戰持續個七八年甚至上十年,那時候,皇兄也不過才過了而立之年,而皇嫂也還年輕著呢。往後的日子還很長,而且你們還會有小皇子小公主,那時候才是真正幸福的時候。」
「你能這麼看得樂觀,自然是好的。」
陛下忽然笑了笑,大手一伸,輕輕的拍了拍北淨月的肩頭,「朕跟她的事皇妹不用操心,該如何做,朕心中有數。倒是你,皇兄也放心不下。母后當初將你託付給朕,而這些年朕似乎也沒有盡過皇兄的責任。」
北淨月輕聲笑了起來,明澈動人的眼睛忽然閃爍著柔和的微光,笑道,「皇兄還是操心皇嫂吧。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很忙,所以我自然會照顧好自己的。皇兄在淨月心裡,一直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兄。」
「對了,皇兄,淨月有一個請求,希望皇兄能答應。」
北淨月端起一旁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下去,才繼續道。
「你說。」
陛下淡然應道。
淨月臉上微微漾出了一道清淡的笑意,涼風吹得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有些凌亂,她伸手輕輕的將那飛揚的青絲撥到而後,一手輕輕的握住微暖的茶杯,思量了一下,才輕聲笑道,「淨月想去鎮北關同辰皇兄一起鎮守鎮北關,辰皇兄自己一個人在那裡,一定很寂寞,也很不容易。所以,我想過去陪陪他。」
北淨月這話落下,陛下臉上突然拂過一道驚訝,靜靜的看了淨月許久,之後才嘆息道,「淨月,你真是越來越懂事了,皇兄很欣慰。」
「皇兄,你之前就已經說過我長大了,自然是要越來越懂事的。我再也不是那個需要皇兄保護的淨月。」
北淨月低聲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眼眸之中雖有一些悵然,但是卻也有一道難以掩飾的堅強,「淨月從來都沒有忘記,淨月也是大夏皇族的子孫。」
「淨月,你大可不必如此,這些事情由皇兄來便好。你不過一個女孩子而已,況且,你真能忘了那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