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東籬薇親自帶人護送。
大秦氏作為Z國屹立不倒的百年家族,雖自秦家長子離世開始走下坡路,但絕不能小窺它在Z國的地位。
與顧家別墅不同,大秦氏的老宅配得上百年世家四個字,占地千畝,綠野仙蹤,無論是石階拱橋,還是吊腳庭樓,處處都流淌著歲月的底蘊。
「嘖嘖。」東籬薇扒拉下一點墨鏡,透過鏡片縫隙四處打量,「你撿的小狸貓真是這家的?」
顧初抿著唇嗯了一聲。
「不說別的,找這老頭走捷徑絕對可以占盡天機,可以好好聊聊。」東籬薇說。
顧初瞥了東籬薇一眼,「走捷徑可以,就怕這老頭是要纏著我陷進去。」
「不至於,」東籬薇涼涼開口,「人都說你配不上那小狸貓了,最後的最後,你會被踹掉。」
顧初:……
穿過榭水樓台,遠遠就見到一個穿著唐裝的老者,拄著拐杖臉上帶著慈愛的笑,秦楓和管家站在一步之後。
「看,人家先瞧了你一眼,瞧了我兩眼,顯然沒想到你還有我罩著。」東籬薇回之一個散漫的笑。
顧初沒心情和她貧嘴。
幾人就被管家迎了進去,一番寒暄也只是不近不遠的聊著,始終沒有聊到正題上,於是就到了午餐時間,
秦老爺子看上去心情不錯,臉上一直有笑,飯吃了一半,還有心思講些老宅幾十年前的小事。
無論是什麼話茬,顧初一併保持得體的笑。
午餐後。
顧初和秦老爺子單獨進了書房,東籬薇翹著二郎腿帶著兩個保鏢看電視。
她散漫的視線落到陪同的秦楓臉上,別說,秦家的基因都不錯,但看過那小狸貓,其他都像是仿製品。
書房很大,比顧家的書房大了三倍不止,推開古樸的梨花大門,順著旋轉樓梯而下,滿滿當當的書籍和古董珍品,通體兩層樓高,排列的滿滿當當。
撲面而來的是莊嚴和蕭肅的底蘊感,略帶壓迫。
大約是上了年紀,壁爐還燒著無煙木。
老者親自倒了兩杯茶,蒼老的嗓音多了些平易近人,「這茶,該由我親自給顧小姐斟。」
顧初沒表態。
秦老爺緩緩坐下來,「顧小姐,許多年了,你是鮮少讓我另眼相看的。」頓了頓,又道:「我們並不一定是仇敵,你要的東西我有,我要的東西,你有。」
顧初冷聲道:「我要的東西不一定要從你這裡拿,但你要的東西也不是個物件,拿不拿的走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靜默了幾秒,老者才緩緩開口。
「感情越是無情涼薄的人,追求的東西越是超越物質精神,顧小姐,我在你眼裡看到高於精神層面的欲望和征服,顧小姐絕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停下腳步,更不會因為一個男人羈絆在原地。所以,顧小姐一定會和我合作。」
秦老爺有一雙渾濁老太的眼睛,那種被歲月沉澱過的深度,似乎一眼可以望進人的心裡去。
他盯著顧初,一字一句,清晰而篤定的八個字,「東里乘風,東里家族。」
透著牆壁,一個面色慘白的男人從冰冷的地面悠悠醒來,他甩了甩頭,踉蹌著扶著牆壁爬起來。
這是秦朝暮幼時經常玩的密室,能看清外面的一切,單面透明,密閉隔音。
當看清一牆之隔的女人時,秦朝暮所有的神經都崩了起來,他惱怒的衝過去砸牆,黑眸陡然就泛起了紅,就仿佛一個凶獸被捏住了七寸。
他聽不到兩人在談什麼,但顧初的表情已肉眼可見的從冷漠變成了煩躁,她每次不想選擇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表情。
「顧初,不要聽他說——」秦朝暮瘋狂的錘著牆面,尤其是當秦老爺遞過去一份合同的時候,秦朝暮已經瘋了,他搬起一把椅子砸了過去,厚重的雕花大椅一下一下被砸的粉碎。
他看到顧初站了起來,冰冷的小臉上滿是怒意,轉身欲走,似又聽秦老爺說了什麼,她便轉過了身。
顧初說了許多,情緒似有些失控,最後將那杯滾燙的茶水一下砸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秦朝暮紅了眼。
最後一句話的嘴型不難辨認:「既然當一個物件來賣,那就讓我看到大秦氏的誠意!」
秦朝暮踉蹌著後退兩步,靠著牆壁慢慢滑落,手掌捂著臉,渾身都開始發抖。
多少年了,那人終於找到了更殘忍的方式逼迫他。
安靜的密室靜的只剩下荒蕪。
就這樣靜靜地靠坐著,一隻腿隨意伸著,一隻腿曲,頭靠著牆壁,慘白的臉無波無瀾。
許久之後,密室的門傳來開鎖聲,老管家將飯食放在桌子上,幾番欲言又止。
「她走了?」低啞無波的嗓音傳來。
「嗯。」
男人點點頭,沒再開口,而是爬起來拿起筷子,靜靜地吃飯。
老管家抿了下唇,想勸些什麼卻又找不到安撫的理由,爭鬥了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從這位身上看到這種枯敗之感。
離開之時,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告訴你主子,我要見他。」
老管家欲言又止,終是不忍的開口,「老爺說了,只要下次顧小姐還來,您就可以出去了。」
男人筷子頓住,捏著筷子的骨節陣陣發白,許久之後,喉嚨里低低的嗯了一聲。
密室里有簡單的梳洗用具,男人卷在沙發上睡了一夜,亦或者,他也不知道是幾夜。
他很少做關於幼時的夢,大約是病了,居然又夢到了模糊的幼時。
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拉著母親的手等父親回來陪他過生日,從天亮到天黑,從熱鬧的聚會變成了蕭瑟的喪禮。
他的生日,成了父親的葬禮。
夢醒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顧初。
他依舊聽不見兩人談了什麼,但顧初的情緒再沒有上一次那般衝動,而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和那人一起看那個令他血液倒流的錄像帶。
那是十七歲的自己,一身軍裝,眉眼英挺。從黃沙漫地記錄到流寇邊國,從混亂的視角最後變成了最後一個人的視角。
每個戰士的身上都別著一個微型監控。
一支三十六人的隊伍,回來的只有他一人,人人都說他做了叛軍。
顧初下意識就說了一句不可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