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腳下一動,隨著報幕劃入了冰面場地,那張臉面對著他越來越遠,眼神里的傲慢卻絲毫不減。
繼而是此起彼伏的掌聲。
5晉4的比賽結束後,顧初換了衣服坐在車上,她包里的手機就震響了,拿出來看了眼屏幕。
沒有備註,但她莫名的猜到了是誰。
終於,等到了正主。
手指一點,接了電話。
她沒主動的開口說話,過了一會兒,那邊果然還是出聲了。
「顧小姐。」
聲音蒼勁而沉穩,猶聽得出一點虛弱,但即便如此,仍然威嚴。
秦老爺子淡淡的笑著,「剛剛我在台下就在想,是怎樣的女人讓朝暮敲斷了一身傲骨甘心被圈在身邊。」
他這話一說,顧初就知道這位老家主剛剛就坐在貴賓席,也許近段時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下。
「您是以什麼立場和我談他?」顧初瞥向車窗外,果然在看到了前呼後擁一身正裝的老者。
外面是陰雨連綿的天。
秦老爺子拄著拐杖,渾厚的聲音透著咳嗽後的沙啞,「真是心狠的女人,這麼多天了甚至沒去探視過一次,想來,這種華而不實的比賽確實比圈在身邊的玩物重要的多。」
顧初冷冷的盯著,指甲也深深的沒入掌心,只有以這樣清晰的痛楚,才能勉強維持理智周旋。
她閉著眼睛,然後睜開,把情緒從聲音里撫平,「是啊,您也知道是玩物了,是有些可惜了,可也不至於影響三方合作案的平衡,所以……您把心放到肚子裡,我絕不插手。」
電話那頭靜默了許久,一陣風吹過就聽到了咳嗽聲,許久後才笑著緩慢說道,「那顧小姐千萬不要心軟,否則遲早會妥協,當然,等顧小姐先了解下朝暮現在經歷的再考慮要不要和我談。」
末了,又道:「沒必要把戰線拉長,折磨的是朝暮,也許還有你自己,畢竟養了兩年多,是條狗也會看不下去的。」
也許是因為這話說的輕描淡寫。
而輕描淡寫在很多時候,比咆哮的具有衝擊力。
顧初再度閉上眼,緋紅的唇間溢出冷笑,「才短短十天,一個兩個都來引我入局,可見秦朝暮的骨頭是多硬啊,弄到那種地方都還搞不定他。」
她的語速很緩慢,毫不客氣的扯開那道蒙羞布,「用傷害孫子的方式來博弈人性,表面來逼一個女人心軟妥協,實則是想利用我給他致命一擊,你捫心自問,羞不羞?」
「我告訴你,你就磨吧,等你耗著秦朝暮一寸一寸磨他,他留在外面的利爪也會一點一點蠶食你們,最重要的一點——」
「您年級大了,再也沒有經歷去培養第二個秦朝暮了,所以你根本不能沒有他,可我不同,玩物多的是,臻大總裁就是我玩廢的。」
說罷,她就把手機給掛斷了。
唐鑫和開車的保鏢面面相覷,這般疾言厲色的諷刺可不是顧初的作風。
後視鏡里顧初用力的閉著眼睛,呼吸劇烈,握著手機的手指更是極端的緊繃,關節泛著陣陣的白。
「秦朝暮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顧初問唐鑫。
唐鑫作為有名的法務金牌,依舊嘆了口氣,安撫道:「你沉住氣,這些對秦朝暮來說不算什麼,他硬的很。」說是這麼說,但他眼底還是釀出了擔憂。
也許就是因為一早就知道秦朝暮太硬,所以那些人一早就把視線放到了顧初身上。
「我要具體的。」顧初煩躁開口。
唐鑫閉了閉眼,「抱歉,顧總說秦朝暮的事情他在處理,您不方便知道,也不適合插手。」
顧初咬著牙,戾氣和煩躁拔到最高處,許久後才平靜下來。
「安排我和秦朝暮一次電話聯繫。」
唐鑫下意識的就想權說,終於是忍了下來。
*
兩日後的黃昏。
夜幕降臨,顧初站在陽台上望著靜謐的夜空,清冷的臉上少見的出現了洶湧的厲色。
腦海里是許久之前的訊息:【老太太遇襲,銀龍受了輕傷,脫困成功,暫無大礙。】
第二條訊息,【沈鴻集團因為秦朝暮入獄股份暴跌,總裁沈宏遠車禍,生死不明。】
接著是鬼手的訊息,【小秦家二叔公意外生亡,秦輝攜眾親屬遠赴Z國大秦氏討說法。】
【你要查的那位秦家三太太被轉移了,十幾年前身份被更改過,屬於機密文檔,無法調取。】
朦朧的灰色天幕中,遠處的建築山林如坐臥在天邊的鬼魅黑影。
因為安全問題,顧初回到了顧荀澤的南灘,別墅門口的角落高高亮著一盞燈,光線是昏黃的,在這朦朧的夜色中,孤寂而唯美。
黑色的雕花鐵門外停著帕加尼,車身落了幾片落葉,看樣子已經停了很長時間了。
他們,在隨時隨地等她妥協。
顧初扯了扯嘴角,現在,是比狠的時候。
向她這種涼薄無情的人,怎麼可能任由他們擺譜。
顧初進了房間,剛關燈燈不到兩分鐘,手機就叮的一聲響了。
她立即拿起手機查看,果然是一條簡訊進來的。
——全是秦朝暮的照片。
一共四張。
一張是他全身是血的站在角落,手上拿著不知道從哪個床架拆下來的鋼筋,眼底全是瘋狂而癲狂的笑,黑衣黑褲,一身血濕噠噠的貼在身上。
第二張遠距離拍攝,秦朝暮舉槍,一輛黑色的轎車當場爆炸,昏迷的沈宏遠被眾人掩護退到最近的車裡。
距離太遠,看不清秦朝暮的表情,但那一身戾氣如撒旦降臨。
第三張是秦朝暮被圍堵在爆炸的轎車殘骸旁,顯然為了掩護沈宏遠再次被困。
第四張顯然是最近的一張,監獄裡,他被三個壯漢壓在水池上,一把刀從他掌心穿了進去,表情猙獰而痛苦。
顧初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腦海里只有兩個字:瘋了。
秦朝暮瘋了,那種瘋狂的決定,似要麼死,要麼贏。
那位年邁的老家主也瘋了,強硬的手段更是毫無迴旋餘地。
顧初還在呆滯中,電話就打進來了。
毫無疑問,最後的談判。
不等那邊開口,她已經率先的出聲,「論心狠,你我也是伯仲之間,所以沒必要給我發這些照片。」
電話那頭蒼老又力的嗓音淡淡的笑著,「顧小姐,這次,是我求顧小姐看在養了兩年的份上,幫我勸一下朝暮。」
顧初冷笑一聲正預開口,那邊已先一步開腔,「他若一定要掙個魚死網破,不需要我動手,他一個不小心,也會死在裡面。」
顧初一怔,指甲陷入皮肉里,靜靜等著對方下面的話。
蒼老的嗓音不緊不慢的語調,這次了點無奈,「顧小姐難道沒看出來,有人要殺他?」
秦朝暮生受重視卻身份不明,周圍更是狼環虎視,如今在這個情況下動他的人更會毫無顧忌。
所以,他決定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意料到了這個結果嗎?
顧初只覺得心口一緊,但聲音還是維持著冷靜,「死了好,這樣大秦氏就註定一步一步走向沒落,屆時,顧家興許還能分一杯羹。」
寂靜中,心跳聲變得清晰而有力,仿佛在與時間博弈。
靜默了許久,深沉的每一分每一秒就變的難捱。
終於聽到電話那頭秦老爺子淡淡的笑,「我很欣賞你顧小姐,如果不是身份配不上朝暮,我興許會換個法子。」
說身份配不上的時候,顧初怔了怔,還抓到一個詭異的信息源。
繼而又聽蒼老而漫不經心的語調,「顧小姐,恭喜你五晉四大獲全勝,希望在四晉三的冠亞爭奪賽中,取得好成績。」
輕描淡寫的,輕輕一笑,掛掉電話。
房間裡一瞬回復到安靜中。
也正是這一刻的安靜,顧初在此刻只覺得血液倒流。
很好判斷,那位放棄了柔和手段,似要直面顧氏正面逼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