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沿岸所有衛所都層層把守,時不時還有巡邏的海船,大邑水軍的戰鬥力當屬河間王府,現在這非常時期,自是會多加注意。
「可有發現什麼異常?」河間王世子帶隊巡邏,途經這塊,詢問著帶隊的小隊長。
「啟稟世子,未曾發現什麼不對勁,也沒有什麼異常的人。世子放心,定會小心的。」
河間王世子頷首:「極好,繼續吧。」
東海和大邑領土接壤的地方很長,沿途自然是需要各地駐守軍隊的幫助,皇命在身,都是兢兢業業的配合著。
有漁夫劃著名一艘破舊的漁船從旁邊經過,一切依舊是以往的樣子。
「主子,周圍審查極為嚴格,凡是巡邏的人,手中都拿著通緝令,上面就有我等。」那喬裝打扮的漁夫繞過一個小島,從另一邊上了海島。
日益憔悴的寧懷遠如今所有的頭髮都已經白了,不像是一個中年人,垂垂老矣都是有人信得,那雙被褶皺堆積的眼睛,帶著幽深的惡毒。
「我記得前面那座島上是互市,上面除了有朝廷派人駐紮之外,也有許多商人,安城江家就是其中之一。」
寧懷遠用枯瘦的手指指向海圖上特意標註的海島,聲音帶著些許沙啞。
「是,主子,不過如今待在島上的,似乎是常年跟著江家三公子的江三掌柜,前幾天,我看他上了來這裡的船,估摸著應該是查這邊的帳本。」
漁夫扶了易容丹,喬裝打扮了,至於原本的那個人,屍體只怕已經進了魚蝦的肚子。
寧懷遠輕輕點點頭,打了一個手勢,漁夫退了出去,毒鴉低調的進來。
雖依舊是玄衣銀面,但是毒鴉穿著一個披風,帶著兜帽,將自己從頭到腳都籠罩起來,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幽靈。
「主子有什麼吩咐?」
輕輕咳了幾聲,寧懷遠接過茶盞潤了潤嗓子,這才接著說道:「我如今這樣,怕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我們必須加快步伐了。」
第一件事,也是最為重要的一件,如何能夠不打草驚蛇的上岸,悄無聲息的,這樣才保險。
毒鴉靜靜地站著,看著海圖,沿岸已經被士兵守著,若是突破進去,不出一日,京城就會知道,到時候得不償失。
可是若是悄悄進去,難度更大,先別說要進入蠻族的地盤,要是和北疆那伙人撞上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他們,看著寧懷遠指痕留下的地方,毒鴉輕輕開口。
「主子意思,是通過安城江家進入大邑領土?」
寧懷遠費力的點點頭,這才多長時間,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正是,這裡面,就屬你的輕功最高,要先去和江三掌柜談一談。」
早些年還在封地的時候,寧懷遠其實不止一次派人去過安城,拜見江家,可是最後的結果不是被拒之門外,就是被掃地出門,一句話都沒有插上。
不過現在。該試試的時候,還是要試試的。
「是,等會天色將晚,我就過去。」毒鴉能夠在當年活了那麼久,完全就是因為輕功卓著,況且,現在的這幾座海島幾乎是相連著,要不,也不會成為朝廷的駐紮地和互市。
黃昏灑滿海面,暈染上紅色的漣漪,帶著波瀾壯闊的壯麗。
江三掌柜在這高樓上看風景看的正舒心,想到房間還有帶來的上好的雨前龍井,要是泡一壺是多麼瀟灑的事情。
剛走到房間門口,江三掌柜猛的合住手中的摺扇,向來笑眯眯的表情突然間變得陰鷙起來,腳步微微停頓。
下一刻,繼續翩翩然的走進去,來自安城主家的人,房間都在這棟樓的最上面,為的就是能夠收盡心裡的美景。
房門輕輕推開,看著裡面角落出現的人影,江三毫無波瀾的將門合住。
「毒鴉?似乎是好久未見了,上一次見面好像還是在好幾年之前?」
一身全黑的毒鴉從角落中出來,從窗戶爬進來的黃昏在他的玄色斗篷上留下一層光暈。
「江三掌柜果然厲害,多年未見,可還安好?」
江三自在的坐在窗前的榻上,悠悠然的煮茶:「沒見你的話,自然會更好。」
毒鴉坐在了江三對面,抬起暗沉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我們各為其主,我的主子是安城江家的繼承人,他與京城並肩王府那位可是多年好友,你的主子如今狼狽逃竄,在這海島不得回去,通緝令只要是下海的人手一份,要不,我給你拿一份?」
茶水煮的滾了起來,江三伸出精心保養的雙手,將第一遍茶倒掉,添加了清泉水,繼續煮著第二次。
「你不怕我殺了你?」
江三淡定的點頭:「怕,當然怕,只是江家的規定,萬事要淡定,只有這樣,才能夠謀取最大的利潤。」
但是江家家規雖說做的是大生意,像是什麼改朝換代,不改朝,換代也行,什麼生意大做什麼,畢竟,越是危險,越是能夠得到巨大的利益。
外人不知道的是,江家的存在縱使是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歷史,但是對於如今的大邑,可是相當的滿意。
「毒鴉,你因為被人所救就跟了這個寧懷遠,可不是你的性子呀,昔日你也曾被你的師叔流過,後來卻毒殺了他唯一的弟子逃離,導致你師叔大怒,向江湖表了態。」
看毒鴉眼眸情緒的變換,江三嘴角浮起若隱若現的笑容:「如今,你師叔在魏國公府做客,同時也是養老,對你卻是隻字不提。」
江湖中人無論是和人最怕的就是不能善始善終,神醫作為江湖中有名的人物,早早就為自己收養了一個弟子,精心養護,醫術卓絕,卻被毒鴉一朝毒殺。
下一刻,江三身體僵硬,動都未動,脖頸上纏繞著一根細細的絲線,最終的那端,就在毒鴉手中。
毒鴉聲音越發沙啞,帶著嘲弄:「不是能說會道嗎?繼續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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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敢說,你敢動手嗎?」江三直直望向毒鴉,那雙終日似有雲煙繚繞的眼眸終於清澈見底,灰褐色的瞳孔仿佛野獸的赤瞳,帶著猙獰殺伐。
「毒鴉,你在江湖上有名,我卻也不是無名之輩。」敢隨著江家少主闖天下的,沒有一個是無能之輩。
下一刻,絲線被毒鴉收了起來,留下細細一圈紅痕在江三的脖子。
「當初我被師叔所救,但是所練功法到了瓶頸,反倒讓我自己惹了一身的毒,若是不將毒排到某個人身上,我就會死……」
所以,當自己在那個竹屋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的師弟,縱使心中百般糾結,但還是將毒排在了對自己毫無戒備之心的師弟身上。
那雙清澈的眼眸帶著不敢置信倒了下去,自己傷勢未好,但已無生命之憂,便狼狽逃竄,自此不敢回去,也不敢去面對師叔。
江三看著頹然的毒鴉,眼中帶著冷笑:「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倒是始終為了自己,卻什麼都沒落下。」
房間裡許久的沉默之後,毒鴉抬頭看向江三:「你能夠替你的主子做主嗎?」
「你想多了,不可能。」江三將茶盞輕輕放在桌上,沒有發出一絲響聲:「我也不可能幫助你們回到大邑,但是我可以裝作沒有看見,至於你們如何想辦法,那是你們的事情。」
「多謝。」面朝江水的那邊,窗戶猛的打開,毒鴉玄色的身影出去,消失在了海邊一線。
江三揮袖,將窗戶關上,這才走到書桌面前,寫下一封信,讓人送出去。
「毒鴉呀,我的確是不會看見。但是主子作何決定,那就是主子的事情。」各為其主,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誰都能夠想到,只要寧懷遠回到大邑的土地,那接下來面臨的,就是一場殺戮。
北疆,已經成功封侯的劉江正在查看防衛地圖,如今國泰民安,邊疆也只是有小股流民時不時作亂,影響不了什麼。
「將軍。」房門被輕輕敲響,劉江微微頷首:「進來。」
「將軍,剛才送來消息,匈奴六皇子發現了一批鐵礦,礦石存量巨大,品質也極好,這是六皇子的人發現的,目前沒有其他人知道。」
守衛剛剛得到消息,就過來送信了。
劉江將手中地圖往前推了推:「畫出來。」
待到守衛將位置畫出來之後,劉江這才尋思:「這個地方,倒是與規定的蠻族領地所離不遠,六皇子如今呼聲正高,若是他將這批鐵礦拿下,匈奴內部統一之後,下一刻肯定是虎視眈眈對準大邑。」
「你先派人想辦法將這個消息告訴大皇子,大皇子是名義上的繼承人,定然不會那般窩囊,至於接下來的,先等匈奴內部爭鬥不休,我也問問王爺。」
這王爺,自然指的就是戰戈。
「是,將軍。」
片刻之後,幾隻信鴿從樓台飛起,向著京城的方向而去,匯入遷移的鳥群之中,再也察覺不到。
一場動,亂,正在北疆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