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地牢,雖然裡邊都收拾的乾乾淨淨,茶水點心什麼的也並不缺,似乎除了換一個地方,與在宮中沒有任何差別。
穎嬪還是穿著那件白衣,仿佛孝服一樣的白衣,這是他能為自己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當初入宮的時候,是為了家裡的榮耀,只可惜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家族就放棄了她。
反而在先帝去世之後,又開始想到她,人生呢?還真是巨大的諷刺。
看著手中家裡人費盡千思萬苦給她遞進來的紙條,穎嬪只覺得滿心的悲苦不知應如何訴說?
都到這個時候了,家裡還想不通,竟然還想讓她先把侄女救出去,就從來沒有關心過她,應該怎麼辦?
將那紙條遞到火里,燒乾淨,穎嬪拍拍手,仿佛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如今的自己已經落魄到這個程度,家裡的事情已經再也管不著了,若不是那人送消息讓自己答應背負這一切,自己也絕不願意。
終究是年少之時喜歡過的人呀,是陰差陽錯,此生再也不可能。
如果再回到那個時候,自己一定會拒絕這份感情,就相當從來沒有見過他。
將床鋪鋪好,穎嬪準備休息,在陛下的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她就只能待在這裡。但是想也想的明白,她說不出來,絕對不可能安然無事。
突然,地牢的走廊里傳來巨大的聲音,聽著似乎是押送犯人進來的。穎嬪只是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最後默默地低下了頭。
是青梔。
當初那封信,不僅是要求自己當下一切的責任,不是也要求自己講青梔送出去,所有的一切她都做了。
當年隻身一人來到皇宮的時候,青梔就是他派過來服侍自己的,在自己身邊照顧了這麼多年,雖然有些事情做的的確不夠厚道,但到底她不忍心讓青梔死在這裡。
結果,兜兜轉轉還是沒有逃脫。
等到守衛將人關進去,鎖好門,離開之後,穎嬪這才坐在床邊,看向了對面。
青梔狼狽倒是不狼狽,但她還是那身裝扮,看起來落魄了不少。
「娘娘,這段時間您過的還好嗎?」
穎嬪微微點頭,神色平淡而又安詳:「在這裡挺好的,至少我不用再受內心的煎熬,每天都能夠睡得安心。雖然以後的事情說不明白,但是能活一天是一天,我也認了。」
一如穎嬪這個人,她的聲音聽著就是一種溫和,讓人的心裡都舒服起來。先帝在時,雖不寵幸穎嬪,但也時常去穎嬪去那裡坐一坐。
「……對不起。」久久的沉默之後,青梔的聲音淡淡的飄了過來。
穎嬪微微一愣,緊接著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不怪你,這些年我也謝謝你能夠陪在身邊照顧我,我為你做了最後一件我能做的事情,卻沒想到還是沒能救了你。」
不待青梔說什麼,穎嬪就吹滅了蠟燭:「時間不早了,我也該歇息了,你若是覺得還好,就早點睡吧。」
之後,地牢里陷入了安靜,青梔在地上坐了很久,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爬上床去休息的。
第二天,大理寺的官員過來,問了穎嬪和青梔很多話,穎嬪還好,到底是先帝的妃子,也被刻意交代過,要客氣一些。
至於青梔,還是挨了幾道鞭子,比起昨日,更加狼狽一些。
穎嬪看著,確實始終沉默著,如今的事情已經不是她能夠插手的了。
雖不知道其他人的伙食是怎樣的,穎嬪這裡,每天的晚膳還是相當豐富的,至少都是符合穎嬪的口味。
只是今天的晚膳,似乎更加與眾不同一些,看著喬裝打扮的侍衛借遞托盤的動作送過來的藥丸,穎嬪沉默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十分禮貌的點了點頭。
「穎嬪娘娘,這也是大人為了大局考慮,還請您勿怪。」侍衛借著清理房間的動作,小聲給穎嬪說著。
穎嬪笑意更加溫和,讓人跟一看到就聯想到風花雪月,溫柔的讓人想要哭泣。
「我知道了,我不會怪他的。只是你出去了,能不能給我帶句話?」
收拾穎嬪的房間,即便每天都很乾淨,但是依舊收拾得很是細心,所以時間也就長一些:「娘娘請說。」
「那年桃花林中出現的時候,他有沒有曾為我動過心?」頓了頓,穎嬪眨了眨眼,心神平靜,波瀾不驚:「我就這一句話,你問問他。無論回不回答,也就這樣了。」
「……是。」這侍衛既然能夠被派到這裡,顯然是知道一些機密的事情,可是就是他也沒有想到,在這種生死關頭,穎嬪竟然還問這種事。
等到侍衛離開之後,穎嬪抬頭看向對面,剛才那侍衛也給青梔送了飯,想必留下的東西也是一樣的,這人世走一遭,怎麼就這麼難?
這一天的穎嬪,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將晚膳用完,區別可能就是,如果是以前,穎嬪絕對是用不完的,但是今天她卻吃的乾乾淨淨,一粒米都沒有剩。
等到地牢重新安靜的時候,穎嬪坐在床邊,整個人放空了心神,慢慢順著一頭青絲。
她這一生,很是短暫,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但又似乎不一樣。
這姑娘家的時候,自己不過是個庶出,在府中也沒有什麼地位,後來被送到皇宮之後,雖不是自己選擇的路,但是這裡的生活比起季家更加讓她喜歡。
先帝駕崩,自己雖心裡有些悲傷,但到底也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感情。
她這一生啊,唯一喜歡的人,就是當年在季家的桃花林中,碰見的錦衣男子,老夫是突
如其來的光,點亮了她整個荒蕪的生命。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用心的學習,從才藝到容貌,學會打扮自己,沒想到最後,卻是嫡出的姐姐嫁給了他,自己送進了皇宮。
可是她卻那麼傻,即便是碰到了這樣的事,還是那樣相信著他,才會如此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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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直捏在手中的藥吃了下去,仿佛是翻天覆地的疼痛在她身體各個角落衝擊著,但是她整個人格外的清醒,最後,她看見那個喜歡的男子,來接自己,笑的離開了。
戰戈剛剛下朝,就被請到了地牢,看著兩具屍體,戰戈周身透著一股涼意。
「有沒有請御醫看過?」
守衛趕緊請安:「看過了,說是斷腸散,穎嬪娘娘和這個侍女都是,應該是昨天夜裡服下的,今天發現的時候,已經回天乏力。」
「昨天夜裡,你們都是怎麼值班的?她們兩個在關進來的時候就說過,是重點觀察的對象,如此疏忽大意。」
看著穎嬪嘴角凝固的笑意,雖然死的格外悲壯,但是卻讓人覺得她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裡是很開心的。
守衛心裡也是著實忐忑:「的確是派人一直守著,只是也不清楚,毒藥到底是什麼時候送進來的?而且關鍵了他這兩天,她們兩人也沒有說過什麼話。」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戰戈揮揮手,向外走去:「就說我的命令,把她們葬在皇宮之外,挑一個安靜的地方,只是趁著半夜送出去,別讓其他人發現。」
「是是是。」雖然不知道王爺為什麼這麼說,但是能夠不追究這件事情,守衛心裡也鬆了口氣,這要是追究下去,只怕整個地牢守衛都逃脫不了。
穎嬪和青梔中毒而死的消息,在戰戈出宮之後,就告訴了言蕪雙。
言蕪雙自然是震驚的不敢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這件事情不是還沒有最後的結果,怎麼就這麼突然人就沒了?」
「不清楚,如此動靜,肯定是背後之人滅口,不過詭異的是,穎嬪娘娘嘴角掛著一抹笑容,似乎很是安詳。」
戰戈對於這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一個正常的人在自己要用毒自殺的時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如此的?
斷腸散的痛苦,就如同這毒藥的名字。
「安詳?」想到搜集的關於穎嬪的身世,言蕪雙卻是有些理解的。
「穎嬪是家中庶女,一直也沒受過什麼關注,調查出的東西也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價值,而且入宮之前,穎嬪都很是低調,入宮似乎也是她自願的。」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追究的地方。
「不過,以前都是官員自己擇選女兒入宮選秀,季家有兩個女兒,一個嫡出,一個庶出,當初選擇的時候,似乎本來想要送嫡出的女兒進宮的,但是後來,那嫡出的匆匆忙忙嫁了人,就只能讓庶出的進宮了。」
這些話,還是言蕪雙參加宴會的時候,偶爾聽其他夫人提起的八卦,本來對於這些是沒怎麼上心,但是突然間就想了起來。
「嫡出的嫁給了誰?」戰戈順勢詢問。
言蕪雙思考良久,這才想了起來:「嫡出的名叫季月,嫁給了當今的兵部尚書莫修,也是嫁人之後就格外低調,除了宮中推脫不了的宮宴,外面的宴會基本上都沒有參加過,所以我也沒有見過。」
「兵部尚書?」
戰戈喃喃自語,卻是突然覺得,兵部尚書作為六部之一,甚是低調,尤其是戰戈被封為並肩王之後,更是低調。若不是提起來,他還想不起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