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等什麼?心虛了嗎?不敢了嗎?」雲攬月已經等不及想要看到她原形畢露,狼狽不堪的樣子。
可是,雲七夕卻完全沒有半點雲攬月想要看到的緊張和害怕,反而撩起唇角,笑了,笑得雲淡風輕,「姐姐,你質疑我的身份我無話可說,但我若說我也質疑姐姐你呢?」
雲攬月明顯一愣,覺得好不可笑,「你質疑我?你憑什麼質疑我?」
雲七夕也笑,「那姐姐又是憑什麼呢?姐姐在心虛什麼呢?難道姐姐果真不是爹的女兒麼?」
「我,我哪有心虛?我當然是爹的女兒。」
雲攬月竟有一絲緊張,這讓雲七夕倒是瞧出了興致來。
「口說無憑,我也說我是爹的女兒,可你不是也不相信麼?就像皇后娘娘剛才說的,凡事講證據。」
雲七夕的身形偏瘦,看起來弱,但她此刻站在大殿中央,面對無數道神色各異的目光,仍然字正腔圓,條理清楚。音量不大,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卻都好似能帶給對方一股無形的壓力。
她本就生得不差,此刻含笑的眸子透著一股子狡黠,說話時,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她的笑容,那般從容與自信,她不會知道,她此刻渾身都散發著一種魅力。就連那雙原本冷然的目光都滯了好一會兒。
局勢似乎發生了逆轉,雲七夕由之前的被動變成了主動,似乎是不經意地就將大家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到了雲攬月的身上。
拾起托盤上的匕首,她笑意盈盈地來到雲攬月的面前,遞過去。
「姐姐,長幼有序,你是姐姐,你先吧。」
雲攬月此刻的臉色有點發白,盯著雲七夕手中的匕首,並未伸手去接。
而坐在一邊的蘇玉婉似乎終於坐不住了,站起來,強笑了笑,「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妾教女無方,擾了晉王殿下的慶功宴,臣妾這就帶攬月下去,好好責罰。」
雲七夕皺起眉頭,好不困擾的樣子。
「大娘,這不好吧?這樣會不會讓人誤會姐姐真不是爹的女兒,所以不敢驗?」
蘇玉婉臉色微變,只聽雲七夕緩緩地接著道,「這還不算什麼,若是大家因為誤會姐姐的身世,而連帶著誤會大娘當年不守婦道,行為不檢,可不就冤了?」
縱使修養再好,蘇玉婉似乎也有些維持不住那份端莊了。
「你胡說。」雲攬月忍不住反駁。
雲七夕天真地眨了眨眼,笑望著她,「姐姐,為了證明我是在胡說,趕緊地吧。」
說完,她再次將匕首遞上。
雲攬月反射性地往後躲,緊張之下,她根本就沒看清楚那刀刃是如何從她的指尖划過的,更沒看見雲七夕的另一隻手是何時將水碗端了過來。
她好似被嚇傻了,眼睜睜地看著鮮紅的血滴落在了碗裡,如突然綻放的玫瑰一般,蕩漾開來。
幾秒之後,安靜的大殿上,響起了一聲驚惶尖叫。
也正是雲攬月的這一聲尖叫,才讓所有人從驚呆的狀態下回過神來。他們完全不知道雲七夕是怎樣做到的。
不再理會雲攬月的恐懼,雲七夕端著水碗來到雲風烈的面前。
「爹,對不起,要讓您受痛了。」
雲風烈看著雲七夕,似有些無奈,又轉眼看了蘇玉婉一眼,興許是這母女倆的反應太過反常,他此刻的眼睛裡竟真的帶上了一絲懷疑。
在蘇玉婉緊張不安的目光下,雲風烈緩緩拿起了刀,割破了手指,將血滴進了水碗裡。
當!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呼吸,連這血液滴落的聲音都這樣的清晰可聞。這聲音如一隻有力的男人之手,將弓拉到了最緊,鋥亮的箭隨時都會呼嘯著飛出。
都很好奇這結果,但此刻水碗的情況只有雲七夕和雲風烈兩個人看得見,就連當事人云攬月與她娘蘇玉婉,竟然都臉色蒼白地立在原地,似乎挪不開步的樣子。
雲風烈原本發白的臉此刻是紅一陣地白一陣,緩緩扭頭,眼含羞憤地看向蘇玉婉。
「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大家也都明白過來了,兩滴血不相融。
面對雲風烈的質問,蘇玉婉急了,「老爺,您要相信妾身,攬月真的是您嫡嫡親的女兒啊。」
「可你自己來看看。」事實擺在眼前,此刻雲風烈已不想聽她的任何解釋。
蘇玉婉沒有上前來看,
雲攬月也沒有,事情的走向出乎她們的預料,讓她們措手不及。
而雲七夕旁觀了半天,倒是懂了。她們之所以不敢上前來看,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水碗裡會是個什麼結果,這意味著兩種可能性,要麼雲攬月的確不是雲風烈的骨血,要麼嘛,呵呵,就是她們原本想要陷害她,結果拿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安國公,玉婉嫁給你這麼多年,為你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即便是非她所生的雲二小姐,她都視如已出,將她撫養成人,你如今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是左相國,身為蘇玉婉的親爹,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受委屈,名譽受損。
「亂七八糟。」一直沒有發話的皇帝單燁,終於忍不住斥了一句。
而坐在一邊的皇后似乎有些煩躁,臉上頗有些不耐,道,「安國公夫人的為人本宮還是很清楚的,此事必定是在哪裡出了差錯,素心,去把宋太醫請過來。」
皇后對身邊貼身侍俸的一個宮女吩咐,說話的同時,深看了她一眼。
能在皇后邊上侍候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宮女,一定是精挑細選,聰慧過人,能明白主子心思的人。只這一眼,那個叫素心的宮女就似乎明白過來了,不動聲色地屈了屈膝。
「是。」
素心走後,皇后遞給蘇玉婉一個眼神,明顯在告訴她稍安勿躁。
雲七夕的目光從皇后身上移開時,不經意對上了惠妃的眼睛。此事從頭到尾,惠妃都未說過一句話,此刻她卻一瞬不瞬地盯著雲七夕,看樣子是看了好一會兒了,探究的目光中帶著若有若無的一絲欣賞。
不一會兒,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匆匆地入得殿來,在殿前跪下。
「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平身吧。」單燁道。
宋太醫站起來,聽得皇后道,「宋太醫,你是宮裡的老太醫了,經驗豐富,皇上及本宮都很信任你,安國公與攬月明明是親父女,為何兩滴血會不相融,問題會出在哪裡,你去看一看,不要讓本宮失望。」
不要讓本宮失望,這一句話很是意味深長,長年呆在宮裡的人怎能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宋太醫應一聲「是」,便走了過來,端起水碗來看了看,再聞了聞。又用手在水裡沾了一下,放在舌尖舔了舔,隨後瞭然地點了點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回頭拱手。
「回皇上,皇后娘娘,安國公與大小姐的血之所以會不相融,是因為這水裡加了鹽。任何人的血滴入鹽水中,都是不相融的。」
言之有理!
雲七夕在心裡點評著宋太醫的話。猜想,接下來應該是到了演技爆發的時候了吧?
果真,皇后皺起眉頭,「鹽水?怎麼會是鹽水呢?」
說完,她盯著起先端水碗進來的小太監,目光頓時銳利,「小路子,這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從皇后叫素心去找宋太醫起,小路子就知道自己將成為炮灰了,身子骨越抖越厲害,此刻竟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駭得一張臉煞白,可卻不敢喊出一個冤字來。
「奴才,奴才……」他啞巴吃黃蓮,不敢說出事實的真相。
小路子身板瘦小,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長得還很乖巧,進宮來當太監,想必也是生活所迫,雲七夕實在不忍心。只想以牙還牙,懲戒想害她的人,不想連累無辜。十六七的年齡,在現代的話,還在長在父母的護佑下呢。
雲七夕蹲下身,將趴在地上發抖的小路子扶著跪直,這才發現他竟已經默默地淚流滿面。
「小路子是吧?你不要害怕,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明辨是非的人,不會隨便冤枉好人的。」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讓大殿再次安靜了下來。
小路子的臉上還掛著淚,陷在驚惶里沒回過神來,只聽雲七夕接著柔和地說道。
「小路子,你仔細想不想,是不是剛才你去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鹽罐子,撒了鹽在裡頭,因為匆忙,你沒來得及換水,也不懂得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所以就這樣端著過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盯著雲七夕,尤其是蘇玉婉和雲攬月。就連皇后都詫異了,起先,她以為雲七夕會誘導小路子說出背後的真相,結果卻不過是在引導他洗脫罪名。
雲七夕今日穿的是一條水綠色的裙子,此刻蹲下,裙擺及地,一隻手寬慰地拍著小路子的肩,柔和的笑容帶著一種寬容的,善良的力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如天使一般,似被一種柔美的光環籠罩。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