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和烏爾丹軍昨夜便接到了單子隱的信,稱烏爾丹駙馬和北狄公主在他們手裡。
一早,北烏浩浩蕩蕩的大軍便來到怒州城門外。
高高的城樓上吊著兩個人,無夜望著那蒙面女子的身影,皺眉低呤。
「七夕?」
阿古木看了他一眼,「他果真挾了晉王妃嗎?太卑鄙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夕之間,竟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關於雲七夕的身份,阿古木在無夜那裡得到了證實,她的確是北狄王拓跋洵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怒州城樓上,旌旗在呼嘯的寒風中啪啪作響。
單子隱站在城樓上,望著今日格外安靜的敵軍,手指似是不經意地划過吊住兩人的麻繩打結處。
「此時此刻,你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撤兵,撤出我們大燕的領土去,沒有協商的餘地。」
然而他這一舉動不僅讓對面的敵軍憤慨,也讓燕軍將士們是敢怒不敢言,大多晉軍將士都多少跟雲七夕有過接觸,欣賞她的灑脫,佩服她巾幗不讓鬚眉,雖然雲七夕北狄公主的身份讓大家感到意外,但大家欣賞的是她這個人,跟她的身份沒有關係,如今單子隱這樣做,大家心裡很是不平。
「太子殿下,你這樣做就算贏了也不太光彩吧?」
韋正卿站在他的身邊,語氣里隱有一絲不屑。
單子隱低頭,看了一眼那個正在掙扎的女子,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為了大業,為了大燕江山,犧牲一個敵國的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手指似有若無地撥弄著麻繩結頭,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將結頭處一抽,看得城樓上的燕軍將士們一個個心驚肉跳。
「本太子的耐心是有限的,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考慮,若是一柱香後,你們還是不肯退兵,那就準備兩具棺材,替他們收屍吧。」
單子隱唇角淺淺勾起,不慌不忙的語氣響在城樓上,聽來卻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過去。
凌厲的風聲,呼嘯來去,把兩軍的氣氛一下下推向冰點。
一柱香的時間很快過去。
可北烏軍卻遲遲沒有給出態度出來,單子隱的手再一次落在了那麻繩上,輕笑。
「原來一個駙馬,一個公主,終究比不上你們的野心。」
城樓上吊著的那具原本已經沒有力氣的嬌小身軀聽他此話掙扎得更加厲害。
單子隱似是樂意看到她掙扎的樣子,唇角盪開笑意,那輕聲笑語像是在安撫她。
「你們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放過你們,是他們不肯救你們。」
說話音,他的手再次伸向麻繩。
正在這時,城門內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大喊「聖旨到」的聲音。
單子隱手一顫,大家齊齊扭頭望過去,只見一人騎著一匹馬,舉著明黃的聖旨正朝著城門的方向奔來。
馬兒在城樓下嘶一聲長嘯,騎馬之人飛快下馬,拿著聖旨很快朝著城樓上跑來。
「聖旨到!太子單子隱接旨。」
來人高舉聖旨走上城樓。
「是你?」單子隱看著來人,眉頭皺了起來。
「是我,太子殿下,接旨吧!」石小六慶幸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城樓上下的燕軍將
士紛紛跪了下去,就連韋正卿也在遲疑了一瞬之後跪了下去,只有單子隱還站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石小六隔著不遠的距離站著,表現出極大的耐心等待著。
幾番掙扎,單子隱終是屈膝一跪,「兒臣接旨。」
看著當朝的太子跪在自己的面前,雖然明知他跪的是聖旨,不是自己,但石小六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小小的滿足。
展開聖旨,他朗聲念了出來。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關於聖旨的內容,單子隱心中自然是早就知曉,只是在場的其他將士聽到「日日盼兒歸」的時候還是紛紛有些吃驚。
尤其是最後石小六收起聖旨時說,「太子殿下,皇上的旨意在此,趕緊把人拉上來吧。」
有許多人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被抓的烏爾丹駙馬阿朗就是大燕從前被流放的五皇子。
單子隱伸手捧過明黃的聖旨,似是覺得刺眼般微眯起眼,半響才輕輕牽唇。
「兒臣領旨。」
他一手拿著聖旨站起身,一手輕彈衣擺上的灰塵,動作優雅,心情似是並未受到影響。側頭對旁邊的守城將領吩咐。
「把五弟拉上來吧。」
「是。」
幾個守城兵立刻將單聰拉了上來,由於他腿受了傷,只能讓他坐在地上。
「還有晉王妃,趕緊拉上來啊。」石小六心急地催促道。
誰知單子隱卻是輕輕一笑,看向他,「父皇只說要見五皇子,可沒說要放了北狄公主,現在是非常時期,豈敢草率放了敵軍俘虜?」
「你……」石小六又急又氣,拳頭捏緊,卻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趕緊把她拉上來。」單聰撐起半個身子,怒道。
寒風掃動著單子隱的披風,他不屑地回頭掃了他一眼,冷哼,「自己尚且是尊泥菩薩,還有心思管別人?」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地看向對面的軍隊。
「考慮好了嗎?一柱香的時間到了,或者,這個從未在北狄長大的公主對北狄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那吊在城樓外的身影聽見他此話,拼命地扭動著身軀,搖著頭。
「我數三聲,算是給你們最後的機會。」
單子隱說話的同時手朝著那麻繩打結的方向伸去。
「三!」
城樓上下,寒風呼嘯而過,兩軍的旌旗烈烈翻動。
「二!」
城門上那個纖瘦的身影扭動得更加厲害,有兩行淚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
北狄軍陣前,無夜盯著那抹掙扎的身影,拳頭在捏緊。
單子隱修長的手指已經捏住麻繩一頭,只需輕輕一拉,那吊在另一頭的人就會從高高的城樓上掉落下去。
後果,可想而知。
整個世界,仿佛除了風聲,便沒有別的,寒風仿佛吹進了單子隱的眼裡,讓他的眼中聚起了更深的寒意。
「一」字出口的同時,他面色冷硬地盯著敵軍方向,無情地扯開了麻繩。
突地,響亮的馬蹄聲打破了兩軍對峙間冰封一般的寧靜。
吊有麻繩另一頭的人降落了幾分,麻繩再次被拉住。
而看到那從敵營里衝出來的人,單子隱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意。
站在城樓上的其他將士看到來人紛紛有些激動。
「是晉王殿下!」
「是啊,晉王殿下竟然還活著。」
……
單子隱仿佛聽不見這些聲音,衣袂飄動中又走上前一步,盯著那奔來的人,眸底含著冰冷的笑,搭上城牆的手卻在隱隱顫抖。
馬兒一聲長嘶,騰起一地冰冷的塵土。
單連城勒馬停在城門前不遠處,青筋突起的雙手捏緊僵繩,沉著眸子看了那吊在城門上的嬌軀一眼,抬頭與單子隱涼涼對視。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無關的人。」
單子隱冷冷的笑聲在城樓上蕩漾開來,慢聲細語。
「大家都知道晉王殿下已死,你想冒充可沒那麼容易,你是誰?」
單連城臉上的寒意比這蕭瑟的冬天還冷,聲音又沉了幾分。
「你能不能像是男人?」
單子隱再笑,「燕軍上下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從敵軍里出來的,就算你是晉王,也是已經叛變的晉王,我們大燕可容不得一個叛變的皇子。」
單連城面色冷肅,「放了她。」
蕭瑟的寒風中,單了隱笑著,手指在麻繩上划來划去。
「你是不是搞錯了,現在不是你跟我提要求的時候,你應該問問我要怎樣才能放了你這個叛賊。」
城門外,單連城冷硬著臉立在馬背上,捏住那僵繩的手也在點點發緊。
「你覺得憑你的本事真的能擊退敵軍嗎?」
單子隱臉色驟然一變,眸子裡頓時噙滿怒氣,這話有著對他的能力最深的輕視,輕扯唇角,卻不見笑意。
「除非他們不要北狄公主的命!不過眼下看來,這女子對你也並不是那麼重要,不知道七夕聽在耳里,感覺如何?」
話落,他的手指似是不經意地鬆了松,麻繩又往下落了一些,那吊在麻繩上的女子又落了幾分,恐慌地搖著頭,嘴裡只剩「唔唔」聲。
單連城仰望著那掙扎中的女子,眸子陰沉,抬起頭,迎上單子隱威脅意味十足的眼神,聽他笑道,「要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看在你我兄弟一場,我給你一個機會,自廢武功,永不踏入大燕一步,我便將你心愛的女子拉上來。」
見單連城沉著臉,他又笑著補充,「不過你可得快點兒考慮,我可快要拉不住了」
「聖旨到!」
又一道聖旨踏著馬蹄聲火速地來到了城樓前,馬背上的人早已有人認了出來。
「是雲將軍。」燕軍里有人在說。
轉眼間,雲衝下馬,已經舉著聖旨來到城樓上。
大家都已經跪下,單了隱仿佛已經洞悉聖旨中的內容,雙腿僵直著不肯跪。
雲沖看他一眼,展開聖旨。
「……晉王未死,乃朕欺民有罪,而今朕已時日無多,必是老天罰朕。但朕不忍眼見大燕江山毀於一旦,特封晉王為燕軍主帥,救百姓於水火之中,令太子火速回京,侍疾床前。欽此!」
聖旨的內容,單子隱是站著聽完的,此刻他的臉上已經血色全無,緊緊拉住麻繩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而這個消息對燕軍大多將士來說,都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城樓上下,喊聲震天動地。
單子隱另一隻手扶住城牆,面部肌肉突地抽搐不已,他表情痛苦,身體下滑,手心的力量也在一點點的消失,麻繩緩緩地從他的手心脫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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