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可以。」說完,單連城已經負手朝營地走去。
雲七夕並沒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很快沒入夜色中,她翹了翹唇角。
「腳長在我身上,我要去哪裡是我的自由,你不讓我來我就不來嗎?天真!」
這樣自言自語完,覺得心裡好受了不少,便哼著小調一路走回了營地。
她看見雲沖等幾個人快步走進了議事的主帳。今夜發生了這樣的大事,相信他們徹夜難眠吧。
第二日,雲七夕一早就找到了小路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小路子頓時一臉難色。
「王妃,這,這樣不好吧。」
雲七夕大咧咧擺手,「沒什麼不好的,出了任何問題,責任我一律承擔。」
畢竟是主子的命令,小路子不能不從,最終,他還是按照她說的去做了。
於是,沒過多久,便從帳篷里走出一個小兵,除了他的身材比其他人明顯嬌小了些,倒看不出別的不同。
彆扭地扯了下不合身的衣服,又將腰間束得更緊了些,雲七夕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她,她才將帽子往下拉了拉,往馬廄的方向走去。
軍營里的馬廄很大,因為要容納大批的戰馬。所以,昨夜她躺在床上的時候,便首先想到了這個絕佳的地點。
馬的數量很多,所以,專門負責餵馬和馬廄衛生的都有好幾個人。
雲七夕遠遠看著有兩個人正在挨個丟草料,另有一個人拿著大鏟子在清理馬糞。
由於馬太多,即便每天都在清理,馬糞的量還是很大的。把糞便翻來翻去,以致於空氣中的味道十分地酸爽。
但什麼也阻止不了她要搞發明的勇氣和決心,再難聞的味道她也聞過,屎臭再臭也臭不過屍臭。
貓在馬廄的圍欄外,緩緩探出一個頭來看,眼見著丟草料的兩個人往後面幾排的馬房走去,雲七夕才站直了身子,走進馬廄去。
可她剛跨進去,就發現掃馬糞的人推著裝馬糞的木板車到前排來了。雲七夕正要躲,低頭間猛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突然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她此刻是小兵打扮,完全沒必要躲躲藏藏的啊。
想到此,她站直了,朝著那個掃馬糞的人走過去。
「小哥,瞧你也挺辛苦的,我來幫你吧。」她壓著嗓子學著男人的聲音。
那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疑惑。
「小兄弟看著面生啊,新來的?」
聽他這一聲稱呼,雲七夕心裡就放心了,嘿嘿地點著頭。
「是,新來的,小哥多多指教。」說著,她便拿起旁邊另一把鐵鏟,幫著鏟了起來。
那人看樣子並未疑心,見突然來了個幫忙的,倒挺高興的。
「新來的是要學著機靈點。」
「哎。」雲七夕應了一聲,幹了一會兒活,她琢磨著問道,「小哥,這些馬糞你平時都是運到哪兒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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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著呢,得運到山那邊去,那裡有一塊荒地,已經堆滿了馬糞,我在想,那塊地要是有朝一日拿來種莊稼,肯定收成會不錯,地太肥了。」
「這主意不錯。」雲七夕笑著附和。
裝滿了一車,雲七夕便和他一起推著車出了馬廄。去倒馬糞要經過練兵場,這些將士們早上很早便在這裡練兵了。
全軍整齊有肅,即便平日領兵的向飛今日不在,也沒有一個懈怠的。可見單連城平日治軍十分嚴明。
軍隊裡免不了有認識她的,路過時,她刻意身子躬低,又將帽子拉低了些。
將士們個個「嘿嘿哈哈」練得很認真,目不斜視,雲七夕在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正準備直起身子,卻瞄見前方不遠處,幾個人正簇擁著一個人迎面走來。
看來那貨又去了一趟昨天那個山谷,現在才回來。
距離越來越近,雲七夕好不緊張,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那貨看見她穿成這副樣子,一定會笑話她的。而且,他的目光銳利如鷹,要想從他面前瞞天過海走過,好像不可能。
「那個,小哥,不好意思,我突然覺得有些肚子疼,想上茅房,不能陪你一起去了。」雲七夕捂著肚子小聲地說。
那人應道,「那你趕緊去吧。」說完,便自已推著車走了。
「晉王殿下。」那人喚了一聲。
「唔。」她聽見單連城應了一聲,卻腳步都沒頓一下,繼續朝她的方向走來。
現在去茅房好像已經來不及了,眼神飛快掃了一眼四周,全無遮擋之物,情急之下,她幾步站在了練兵的隊伍背後,學著他們的樣子舞拳弄腳。
由於她比較緊張,再加上她是從沒有練過兵的人,一招半式都不懂,所以她不僅動作慢半拍,還不時亂了手腳,樣子十分滑稽。
她心裡一直在祈禱他趕緊走過,可是,怕什麼來什麼,她的餘光瞄到那道黑影停下了腳步,調轉方向走了過來。
正當雲七夕以為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時,那頎長的人影卻只是從她的身側走過,便目不斜視地往前面高台上走去。
當單連城最終站在高台上,目光掃向全場,雖然她不相信她站在最後一排他還能注意到她,但她還是心虛地將頭埋低。
「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雖然向總兵受了傷,不能帶領大家練兵了,本王還是希望大家不要鬆懈,要一如既往地好好練。沒人願意看見戰爭,但本王希望你們能隨時做好戰爭的準備,有朝一日,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精忠報國……」大家舉著拳頭應和,聲音洪亮,場面壯觀。
雲七夕也只好學著他們的樣子,揚著拳頭。聽著單連城低沉而嚴肅的聲音說出這番話,她的心裡也澎湃了一下。於是,她終於忍不住抬眼望了上去。
黑色的披風在秋風中飛舞,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高台中央,聽著下面滔天的吶喊,俯瞰著氣勢如虹的隊伍。他如屹立於天地間的王者。
他抬手,下面立刻禁了聲,聲起時不約而同,禁聲時也十分整齊。
雲七夕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錯了,她覺得他的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過來。
這麼遠他能看得見?更何況她跟他們是一樣的打扮,不能吧?
「徵兵處是如何選人的?可有經過嚴格挑選?這般矮小的人也選進來?」說話間,他的手直直地朝雲七夕指了過來。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她看了過來。
敢說她矮?矮你個大頭鬼!
雲七夕暗暗磨牙,她此刻不是懷疑,而是肯定,那貨是早就認出她來了。
「走上前來。」單連城淡淡命令。
靠,他想做什麼?非要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她面子?
所有人都在等她,單連城望著她面色平靜,也極具耐心。
最終,雲七夕還是一步一挪地穿過隊伍,走到了台前來。她此刻的視線角度,剛好對著他的皂靴。
「是從府里出來衣服沒帶夠?」單連城不咸不淡的語氣從頭頂斜上空飄了過來。
果然,他早就認出她了。明知道是她還將她叫到台前來,在這麼多手下面前不給她面子,太過分。
他不給她面子,她也就沒必要把面子留給他了。
想了想,雲七夕抬起頭,也不再壓嗓子裝男人了,揚眉笑了笑。
「衣服倒是有那麼兩件,只不過,我初到晉王府,不知道原來表面風光的晉王府發俸祿都成問題,所以,為了適應這種拮据的生活,我也只好學著樸素一點啊。」
她這一開口就爆猛料,全場雖然肅靜如常,大家卻難掩心中的驚訝。
一是想不到站在前面這個瘦小的小兵就是晉王妃,二是想不到晉王妃竟然敢這樣跟晉王說話。
有關晉王府發俸祿的吐槽大家自是不信,他們大多都是跟了單連城多年的人,自然十分了解這位王爺,並不會像雲七夕說的那樣。
單連城眸子眯了眯,靜靜看著她,看樣子她說的話並未在他的心裡掀起任何波瀾。
可這樣的對視方式讓雲七夕極為不爽,她仰視,他俯視。這讓雲七夕覺得自己越發低了。
雲七夕索性翻上高台,與他面對面,儘管,她還是需要悲哀地仰視他。可她努力地以伸直脖子的方式減小身高差。
將心頭那一股子自卑甩掉,她首先展了個無害的笑容。她不知道的是,儘管她身著男裝,戴著帽子將一頭長髮也掩蓋了起來,可是她一笑,那兩個深深的酒窩現出來時,就女兒態盡顯了。
這樣嬌俏的笑容,是只有女人才會有的笑容。
她兩根手指扯了扯衣角,「這衣服料子不錯,為了節省開支,我以後就這樣穿了。」她如在告知她的決定一般。
堂堂王妃穿得像個小兵一樣,任哪個王爺也覺得失了面子吧?雲七夕以為她這一招夠狠了,可誰知人家一點也不生氣,還不急不徐地道,「軍營中確實不易太過招搖,准了,以後但凡在軍營,就這樣穿吧。」
雲七夕驚愕了!這貨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語塞著,一個小兵小跑過來,匆匆行了個禮。
「啟稟王妃,大營外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