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季家眾人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脫口而出：「什麼？」

  表情變化最大的是季天川，本來在她說話的時候全程都是垂著頭，一副不聞不管的模樣的，但這會兒也詫異地抬起頭看過來。

  季父首先道：「你說的是真的嗎，呦呦？你真是這麼想的？！」

  季母也高興地說：「你能想通是最好了！雙雙那孩子，以前她家裡過得不好，我們也多加幫襯，但是最近幾年……」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搖著頭嘆了口氣，「她變了很多。」

  「呦呦，以前那些錢給了也就給了，現在去要，說不準夏雙雙也不會認這個帳，要不就算了吧，你現在也想通了，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時候就好了。」

  季呦呦抿了抿唇，眸色漸暖。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彈幕里會說她家裡人混不講理，在她看來，他們一家人真是在待人和善不過了。

  【哈，我就說，季家人都是蠢的，竟然連以前的那些錢都不打算要回來了。】

  【說實話，以前你們說季家人別的話我都不太贊同，但是現在也不得不說一句，怪不得季呦呦能長成這麼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季家人真的有一種蠢得讓人發笑的特質】

  【哈哈哈哈，也不是蠢吧，我倒是覺得不去讓女主還錢不挺好的嗎，女主現在可還不起錢】

  【還能讓女主短暫地喘口氣，要是把女主逼到極致了，後面的劇情該怎麼發展啊】

  季呦呦看得清楚，眼眸里閃過了一絲冷意，朝著季母搖了搖頭：「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別說夏雙雙以前在我這兒借的錢，大部分都是騙去的。」

  季母卻還有些猶豫：「可是你就這麼去找她要，她也不一定認帳……」

  這會兒季呦呦的臉上才多了幾分笑意，把懷裡的欠條拿了出來：「我上次讓她寫了欠條。」

  其實夏雙雙從她這兒拿走的錢票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一點，但是她當時能記起來的就這麼多了。

  不過也沒關係，能拿回來一點也是一點。

  季母眼睛裡驟然綻放開光彩：「不愧是我們呦呦，真聰明！」

  季呦呦被誇得挺起胸膛，一副驕傲小貓的模樣。

  季父眸色也柔和下來，但還有些疑慮：「既然呦呦已經準備好了，那明天去要債也行。」

  「不過，要不然還是讓我和你媽跟你一起去吧，我們是長輩，在雙雙那孩子那兒還好說話很多。」

  季呦呦卻搖頭拒絕了他，「爸，就是因為你們是長輩，才很多話都不好說。」

  反正她直覺，這次去讓夏雙雙還錢，肯定沒有那麼容易的，下雙雙肯定會百般推辭。

  如果讓季母季父也去，夏雙雙就有話可以說，說他們季家兩個長輩仗勢欺人。

  但他們小輩去就不一樣了，季呦呦以前名聲還能聽，但經過了這四年，她的名聲可算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問夏雙雙還錢，夏雙雙也不能說什麼。

  還有她兩個弟弟，雖然長得人高馬大的，但到底是還在念書的小孩兒，要是鬧大了，說句小孩子胡鬧也就過去了。

  這也是她不跟陸桑城說，讓陸桑城來幫她的原因。

  去要債這事兒，季呦呦心裡有預感，很有可能會跟人撕破臉，陸桑城職業擺在那兒，對他影響不好。

  看叭。她這個媳婦多好，在家裡受了狗男人的氣，出門來還要考慮他的臉面。

  季父季母想想冷靜下來，覺得也是這樣，看著她的眸光越加柔和：「呦呦真的長大了。」

  季母轉頭叮囑季雨霖：「你做事是最不帶頭腦的，明天跟著姐姐去黃家，一定要聽姐姐的話。」

  季雨霖往自己碗裡夾了個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嗨，這是我親姐，怎麼會不聽她的話！倒是某個人——」

  他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看季天川。

  季父季母也想到了這，天川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小時候還跟他姐親得很來著，這幾年卻變了個樣子，對著他姐經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季母剛準備開口說，季天川就驟然開口，「你確定你是這麼想的。」

  季呦呦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又稍微揚了揚下巴，驕矜的模樣跟四年前沒有區別，「當然。」

  她季呦呦，哪裡是那麼喜歡吃虧的人。

  季天川深吸了一口氣，也沒有再問，放下筷子就站起身：「明天你要做什麼，直接跟我說就是。」

  他說完就去了房間，季母「誒」了一聲，還準備指責他：「這孩子，脾氣是越來越怪——」

  季呦呦笑著打圓場，「媽，你別老是說大弟，我看天川心裏面有自己的想法呢，這挺好的。」

  「這倒是，」季母仿佛是聽到了在夸自己，「我生的閨女兒子，都一樣好。」

  這頓飯吃得還挺盡興，只是季家的人依舊沒怎麼理會兩個小孩兒，不過也沒有跟以前一樣說他們。

  陸星衍已經很滿足了，吃完飯之後，跟著媽媽進了房間。

  季呦呦給他們換好睡衣，然後出去跟季父要了一些小學的數學教材。

  季父有些驚訝，「這些你給雙胞胎看的？他們看得懂？」這麼大點的孩子，能數幾個數就差不多了。

  季呦呦跟他說了一遍陸星厘的情況，季父有些驚訝，但是想想，好像從前也不是沒有端倪的。

  以前他好幾次，都撞見星厘那孩子在看他的教材，不過他以為孩子搗亂，每次都制止了。

  他算是個文化人，也在雜質報紙上看到過一些自閉症兒童擁有某些天賦的案例，對於星厘的天賦倒是能理解。

  不過。

  季父問：「她認字嗎？」

  這可把季呦呦問到了，眨了眨眼睛，「應該……認的吧。」

  星厘都看得懂很多公式，那最基本的字應該還是認識的叭，畢竟按照彈幕上的說法，她在學術上的智商就是比普通人高。

  季父點了點頭。

  他回憶了一下今天看到那小孩兒的模樣，好像自閉症的情況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就連吃飯都沒有弄得到處都是了。

  應該是他閨女用心教的。

  這麼一想，季父又嘆了口氣，「呦呦，我這個做爹的心疼你啊。」

  季呦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季父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不是沒有看過外面的科普報紙，上面都說，自閉症很大可能，是沒有辦法痊癒的。」

  「也就是說，星厘那孩子，可能一輩子都會是這個樣子，也沒有辦法根據你的舉動做出回應。」

  「你還年輕，還能擁有很多孩子，你……實在沒必要把自己的一生都搭在上面。」

  以前他是不擔心的。

  以前的季呦呦根本不會為雙胞胎著想，他們也覺得沒什麼，他們的呦呦本來就還是個小孩兒呢，理應被他們捧在手心裡。

  更何況那兩個孩子是陸桑城那狗東西生的，本來就不怎麼討喜，呦呦不喜歡他們也好，免得那兩個小孩兒拖累她。

  但今天她對兩個孩子的態度，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這明顯是對孩子上了心。

  外面洗漱好回房間的季母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默了默，也跟著說：「呦呦，你別怪爹娘狠心，娘也心疼你啊。」

  「你別為他們老子說好話，陸桑城那人是不是個疼媳婦的，我們老兩口一眼就看得出來。」

  「要我說，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嫁給他，」季母也嘆了口氣，坐在床邊。

  「我們一家人都把你捧在手心裡長大，不是讓你嫁到陸家去受欺負的！你現在要是實在丟不開兩個孩子也沒關係，你照樣可以跟陸桑城離婚！」

  「孩子我和你爹幫你帶就行！」

  這世界上，到底是她爹娘對她最好了。

  季呦呦眼眶微潤，輕聲回：「媽，我知道的。」

  「不過，」她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爸媽，你們以後也對雙胞胎好點吧。」

  季呦呦溫聲說：「我以前是糊塗了，老是覺得他們不好，現在我想通了，孩子有什麼錯呢，他們是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來的。」

  「他們越長大，我越是感覺長得像我，身體裡跟我流的是一樣的血，爸媽，我疼他們，跟你們疼我是一樣的。」

  季父季母面露動容，「呦呦……」

  季呦呦主動抱住他們，「就算是以後我跟陸桑城離婚了，我也會帶著兩個小孩兒走的。」

  「更何況，爸，星厘的情況，你不說我也知道，但是不是也有專家說嗎，自閉症是能感受到別人的愛意的。」

  「有越多人愛星厘，她恢復的可能性就越大，更何況，她也不是天生就這樣的。」

  說到這兒，她適時露出了點自責。

  季父季母怎麼看得過去她這個樣子，當即心疼壞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和你爸知道了。」

  「這幾年也是我和你爸老糊塗了，你說得對，他們畢竟是呦呦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別說，可能是聽了季呦呦的話，心境變了，他們越是想，這會兒回憶出來的雙胞胎的模樣，就越是像小時候的季呦呦。

  特別是陸星厘，那雙眼睛，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他們愛屋及烏，還真的對兩個小孩兒生出了點微弱的愛意。

  季呦呦露出一個笑，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帶著季父的書回到了房間。

  聽了她的一番話，季父找書給她的時候都沒有那麼敷衍，還特意給了她初中的一些課本：「呦呦你說那孩子自學了一些小學的內容，我估計她應該沒多久就能看完。」

  「到時候你讓她自己看點初中的知識，有什麼不懂的來問我。」

  季呦呦點頭。

  但季父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說：「呦呦，按照你說的，星厘的天賦，你還是要早做打算。」

  「她如果真的那麼天才，說不準初中的內容也可以很快自學完，我倒是可以給她找高中的數學教材，高中的知識內容也可以來問我，但是後面的……爹就有些無能為力了。」

  天才也是需要別人答疑解惑的。

  到那個時候，季呦呦就需要給她找個好老師，不能埋沒了孩子的天賦。

  季呦呦笑：「爸，你別擔心，我有想法的。」

  她其實已經，物色好了星厘的老師人選。

  就是不知道那位老先生肯不肯。

  季呦呦深吸了一口氣，把這些先扔在腦後，在背後看著床上的雙胞胎玩兒。

  兩個小孩兒正在玩兒摺紙，陸星厘一動不動地盯著星衍手裡的紙，普通的紙張一會兒可以變成小船，一會兒又變成了複雜的飛機。

  季呦呦靜靜看了好幾遍都看不懂是怎麼疊的，反而陸星厘看了一會兒，接過去就可以完美復刻出來。

  她：「……」

  行叭，智商不一樣。

  沒關係的，這個家不只是她一個笨蛋，還有陸桑城那個狗東西。

  季呦呦安撫好了自己，趁著間隙把書遞給了陸星厘，「寶寶，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陸星厘愣了很短的時間，然後眼睛驟然迸發出炫目的光亮，伸手想要來拿。

  陸星衍也怔了怔，跟著回想起了下午他們在院子裡跟小舅舅說的話。

  妹妹是在那個時候表現出想要數學書的，陸星衍還問了她，可是媽媽明明……

  他終於反應過來，那個時候媽媽一直都在關注他們！！

  媽媽很愛他們！！

  陸星衍也高興起來！他想起來以前在家屬院和那些小孩兒有接觸的時候，他們的大人就是這麼關注他們的！

  只有愛自己小孩兒的媽媽，才會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小孩兒身上！

  這麼一想，他的眼睛也變得亮晶晶起來。

  季呦呦笑著躲開星厘的手，「這是媽媽去問外公要的，星厘要說什麼？」

  陸星厘只一味地盯著她手裡的書，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陸星衍有些著急，害怕媽媽嫌棄這樣的妹妹，伸手抱住妹妹，剛想為她說話，卻見漂亮媽媽又耐心地重複了好幾遍問題。

  直到她的聲音好像終於打破了陸星厘和這個世界的隔絕屏障。

  不過她就算是聽到了聲音，也面露茫然，像是不明白季呦呦在說什麼。

  季呦呦又耐心解釋了幾遍，「是姥爺把書給妹妹的哦，妹妹要跟姥爺說謝謝。」

  「還有媽媽去幫妹妹問姥爺要的書，妹妹也要跟媽媽說謝謝。」

  陸星厘仿佛明白了，眸光依舊緊緊地盯著書，但嘴唇卻小幅度動了動，「謝謝。」

  季呦呦眼裡的笑意更濃，故意引導她：「謝謝誰呀？」

  「謝謝媽媽。」

  季呦呦：「還有呢。」

  陸星厘歪著腦袋想了很久，才又道：「謝謝姥爺。」

  「真棒，不用謝！」季呦呦在她的臉頰上香了一口，「寶寶要讓姥爺聽到哦。」

  但陸星厘卻再沒有了反應。

  季呦呦也不再為難她，終於把書給她，小孩兒是特別喜歡的，直接抱著書就不肯放手。

  季呦呦也就讓她抱著睡了，在他們關了燈，都半夢半醒的時候，陸星厘突然又開口：「謝謝哥哥。」

  陸星衍心臟暖洋洋的，同時抱住媽媽和妹妹，小聲說：「不用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