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季蒲

  殷孽站在沈虞鳶面前,滿臉肅殺:「他說信中仔細交代了護蛇草的養育之法,有時他去澆花,會看見花朵被取走一些,但他也不敢過問。在他將髮妻屍體埋在院中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一袋子銅錢,剛好夠他還債。」

  「但他應該沒有戒賭吧。」

  「這,他說他從那以後就改過自新,不再賭了,就連娶回現在的妻子,也是因為孩子還小,需要照顧。」

  「他手上有頑繭,是長期用骰子所致,不可能戒賭。空青應該也快來了,等他來了再說。」

  正說著,空青從外面進來,亦是周身氣勢低沉,一手止不住的摩挲著刀柄:「小姐,你回來了。王大虎的事查的差不多了。」

  「嗯,說說看。」

  「原先,藥鋪初開之時,百姓聽說了長庚山莊的名號,相繼去抓藥。但沒過多久,藥的品質就下降的厲害。再後來,王大虎抬高藥價,雖然還比其他藥鋪低一些,百姓衝著長庚山莊,也願意去買一些。可後來……有個去抓藥的病人死了,郎中驗過藥渣後,說,說那是假藥。此後就沒什麼人去了。

  而且這人陰險無情,先後將自己兩個女兒嫁人,一個做了繼室,一個做了小妾,收了大筆彩禮。所得的彩禮都在賭場中揮霍一空,我問了賭場老闆,他原先是想將幼女拿來抵債,但是小四年紀太小,賭場老闆看不上,他就……」

  空青有些說不下去,沈虞鳶替他接了:「他就將自己髮妻拿去抵債。」

  「對,而且他還打著長庚山莊的名義招搖撞騙,我去賭場之時,他們還以為我是去為王大虎撐腰。這個王大虎,害人不淺!」

  沈虞鳶沉吟一會兒,突然抬頭:「糟了。澤蘭的兩個姐姐。」

  殷孽不明所以:「怎麼了?」

  「王大虎的藥鋪關門,城中本就起了風言風語,若是失去了長庚山莊的靠山,那些被王大虎勒索過錢財的人,肯定要去找麻煩。」

  「可是……王大虎在我們手裡。」

  空青疾步往門口去:「所以,他們會先拿他的女兒開刀!他的大女兒是於員外的繼室,二女兒是縣尉的小妾。你我分頭行動。」

  殷孽急匆匆跟上,只聽著倉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沈虞鳶輕嘆一聲,開始翻手中的殘卷,她腦中有一個猜測急需印證。這書中提到的一切都超過了世俗的常理,那手段,讓她隱隱不安,會不會……藥人的起源,就在眼前了。

  細細的從頭翻了一遍,最後一頁是殘缺的,剩下半卷不知是何去向,沈虞鳶有些急了,細數這些時日,從遇到紀槐序,也不過一個多月,怎麼感覺周遭迷霧四起,讓人彷徨不知前路。

  原本她只是想將謝初歲送回京城她父親身邊,怎麼就突然查到了藥人,遇上了蘇家的勢力,她本想明哲保身,卻一步步被牽扯到更深的地方。

  眼下朝中可稱三方勢力,攝政王一頭,蘇家一頭,還有謝聞非為首的,不站隊的士人。她身邊,一個攝政王的小迷弟,一個謝聞非的女兒,還有蘇家所獲益的斯宅的受害者,足足可以組成一個反蘇家聯盟。

  可眼下蘇家卻幾次三番派人來請,向她示好……她倒是搞不懂了。這湖茗城中的事,樁樁件件都撲朔迷離。王家處處詭異,不像是商賈之家。王大虎藥鋪中的護蛇草來路不明,送花種之人不知是誰。

  長庚山莊對於朝廷不甚了解,或許……這些事還是需要由專業的人來解決。

  還是得早點把紀槐序治好啊……最好是治了一半,不影響日常生活,但又未能根治。把這條人命捏在自己手裡,待規避風險之後,她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竭力使他痊癒。

  她這麼想著,重又翻回幾頁。崟桑雖用途詭譎,但若是好好加以利用,也堪稱奇藥啊。

  先得將他眼睛治好,也好一起,暗探王府。若是王家真的參與了斯宅,那其中必有錢財往來,找到帳本,就都清楚了。

  一連幾日,沈虞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澤蘭的娘親下葬之時,現身點了三炷香。

  澤蘭的兩個姐姐,他們已經安頓好。

  那日他們去時,澤蘭的大姐被拘在柴房。她是繼室,嫁過去時,夫家已有兩個公子,再加上父親收的彩禮高昂,她剛入門就被處處針對,日子過的如履薄冰。

  於員外年逾古稀,風流好色,娶妻也不過是為滿足私慾,現在已經纏綿病榻多時。他的兩個兒子本就對父親花那麼多錢娶妻不滿,得知王大虎得罪了長庚山莊,連夜找理由將她的大姐打了一頓,關入柴房。

  還有她的二姐,被縣尉納為小妾,嫁過去時就尋死覓活的,現在沒了依仗,被縣尉院中的妻妾扒了衣物綁在院中,百般羞辱。

  空青和殷孽花了好些錢,威逼利誘,才將兩位女子帶出那深深後院。沈虞鳶一一問過,當年長庚山莊派人教授王大虎藥鋪事宜之時,他們也有些涉獵,索性讓他們接手了藥鋪,繼續為山莊做事。

  至於小四,沈虞鳶看不慣大家一直「小四小四」的稱呼,好像女子無名也不算什麼大事,便囑咐澤蘭為她取名。

  澤蘭翻遍醫書,為她起了一個「蒲」字,有通九竅,明耳目之意。又順延家中排行,為「季蒲」,不隨王大虎之姓,從母,姓周。

  那日澤蘭跪在母親的墳前,紅腫的雙眼中流不出淚水,一把把燒著紙錢,口中喃喃自語。

  「娘……孩兒不孝,這麼多年,我竟不知你的名姓,他們喊你王家娘子,我也無知無覺……

  娘,我居然要靠他們,靠他們挨家挨戶的去問,才知你名姓,你本姓周,你還記得嗎?

  你閨名叫宜年,出生時,正值豐年。如今你的墓碑上,刻的也是這名字。娘,你不要擔心,我很幸運,遇到了莊主,往後餘生,你不必保佑我,我能過得好。

  娘,我……有點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