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關,沈虞鳶看向紀槐序,他從王家回來後就一直很安靜,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她也不客氣,直截了當:「你看出點什麼了嗎?」
「王家有問題。」
「廢話,不就是他們有問題我們才去的嗎?我先說吧,王家庫房裡的那些東西,有些確實是來自異域,不排除他早年真的在四處跑商。第一次去王家的時候,他們的歌舞,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平民百姓可以享受的。但他就這樣大喇喇的展示在人前,不是愚蠢自負,就是根本無懼。我懷疑,他可能知道自己到底在為誰做事。」
「是的,可蘇明禮老奸巨猾,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給他。我想我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王家對蘇明禮來說,非常重要。」
「有一點我還是不理解,王老爺明明知道我們會去庫房,為什麼不把那些珍寶收起來?還如此慷慨的送給了我。尤其是那本殘卷,他雖然口中說著看不懂也是無用,但那神情分明頗為在意。」
「這……確實怪異,就好像……是故意將那本殘卷送到了你手上。」
「今日拿回來的那兩樣東西呢?」
紀槐序掏出那兩個木匣打開:「在這,這個崟桑,到底是何物?只知道是來自西域,用途詭異,在京中早已明令禁止使用,可……一株草藥到底能有多大威力?」
沈虞鳶伸手捏起那株藥材,崟桑長得很不起眼,就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雜草,只是根莖出帶著一條不易察覺的紫紅紋路,就像是跳動的血管。
「崟桑產自大漠的綠洲之中,在西域很罕見,但是到了中原,有了充足的水分,就會無限繁殖,生長速度奇快。那時它產量高,售價低,最重要的是,可以重塑筋骨。於是那是武林人士便常常自斷經脈,再以此藥浴,因此殘廢的人數不勝數,前朝便下令剷除。
崟桑還可制香,香味經久不散,聞多了,會使人精神渙散,輕則耳鳴目眩,重則,產生幻覺。」
「前朝?」
「對,百年之前,就已下令禁止,我朝沿用至今。」
「既是違禁之物,你還帶回來做什麼?」
沈虞鳶沉默了片刻:「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用此物為你醫治……」
「不是說,需要天山雪蓮,海馬,龍涎香之類?」
「如今已是五月,雖然我日日為你扎針,但你的經脈,應該已經開始斷了吧?」
「鳶鳶醫術高超,我反倒覺得,身子比從前大好了。」
沈虞鳶輕嘆一聲:「若真如此,今天我將木匣塞給你,你為何都只用一隻手接?你往日裡喊疼,其實我知道,你大抵並沒有那麼痛。可真的疼了,又為何不說呢?」
紀槐序臉上戲謔的笑意僵了僵,將頭扭向別處:「那點疼算不上什麼,況且我手中無藥,說出來,也不過徒增煩惱。」
「但現在,我有藥,可以醫你。」她小心翼翼取出那本殘卷「這本書上,記載了許多劍走偏鋒的藥方,亦有崟桑的用法。雖然用藥狠辣,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這殘卷,莫非真是什麼聖手留下的手札?竟然涉獵如此之廣。」
「呵,算得上什麼聖手,雖說其中記載的有些藥方不無道理,可其用藥,多是違禁之物,所用的手段還血腥殘忍,為醫者所不恥。你可知,這其中居然提出,生生剖出未成形的胚胎,來潤膚養顏?簡直令人髮指!」
「這麼說,鳶鳶其實並不喜歡這醫書。」
「當然。」
「我明白了。」
沈虞鳶看著眼前不知為何看起來非常愉悅的男人,一頭霧水。但她突然想起什麼,悚然一驚:「你先走吧,我再研究研究,等我想想這崟桑要如何利用,想好了,我自會來找你。」
紀槐序笑眯眯的點頭,步伐鬆快,好似身上每時每刻都在作痛的筋脈完全好了。
就連出門時不小心撞上行色匆匆的殷孽,也只是微微側身,笑道:「來了?」
殷孽愣愣的應了一聲,走進去,嘀咕著:「紀公子今天怎麼如此奇怪……」
「怎麼了?」沈虞鳶翻著那本殘卷,心裡正焦躁著,見他過來,心知必是王大虎的事,只覺得滿腦袋鬱氣。
殷孽的衣角還帶著血腥氣,臉色不大好看:「王大虎的髮妻並不是像傳聞中說的那樣鬱鬱而終,而是因為王大虎沾染了賭癮,還不上債,就放話將自己妻子抵給賭坊。他妻子不從,卻被強擄了去,幾日後,他妻子逃回了家裡,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將自己送走。他這才動了惻隱之心,留下了她。」
殷孽的拳頭握的咔吧咔吧響,那王大虎實乃小人。在柴房中滿臉驚恐的為自己辯白,哭天搶地:
「公子,我將她送給賭坊,也是沒有辦法啊公子!若是有的選,我這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被別人踐踏?可是不這樣做,他們會殺了我的!我若是死了,她和孩子要怎麼活啊!」
殷孽看著他醜陋的哭顏,只覺得可怖,手中的峨眉刺一旋,揚至半空又生生住手,幾步踏到門邊:「鉛丹!」
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鬼魅般站到他身邊。
殷孽壓抑著怒氣:「給老子來點小兵器,要痛的!」
鉛丹也不多話,摸出一根繩鏢,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那枚繩鏢下一秒就穿透了王大虎的鎖骨,激的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繼續說說吧,你妻子回來後,你又做了什麼?」
王大虎疼的不行,身子又被綁著,一抽一抽的哭喊:「我,我也捨不得啊,她回來之後跪著求我不要把她送人,我就留下她了,我留下她了啊!
雖然她身子髒了,可我從未對外宣揚啊,可是,可是那娼婦,居然懷上了雜種!我不嫌棄她,她卻自甘墮落!我讓她把那孩子打掉,她還不肯!你說,她是不是背叛了我?寧願生下苟合的雜種,也不願意滑胎!」
殷孽狠狠一拽繩子,王大虎疼的冷汗涔涔,衣衫都被鮮血浸染,只聽得眼前這個俊美卻猶如鬼魅的男子問:「所以,你殺了她?」
「我哪敢啊!我,我只不過是,給她灌了一碗墮胎藥……誰知道她福薄,竟然一命嗚呼。後來,我就收到了那花的種子,還,還有一封信。」
「說!」
「那,那信上說,讓我把花种放到她腹中,再把她埋在花圃之中,悉心照料,養,養成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