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向小皇帝獻上板栗

  紀槐序默默的在桌面上摸索著突然不見了的碟子,把它挪回自己面前:「現在的太后是驃騎大將軍蘇明禮的親妹妹,皇帝尚且年幼,太后垂簾聽政,蘇明禮手裡還握著一塊虎符,朝廷中半數武官都是他那一邊的,蘇家一家獨大,把持朝政。」

  「這麼牛?那怎麼才籠絡到一半武官?」

  「兩塊虎符,還有一塊在當朝攝政王手中,他少時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不說,還武藝高強,坐鎮京中,指揮著邊境大軍以少勝多,絕對是少年英才,朝中不少大臣追隨於他。」

  「咦~夸這麼多,你喜歡他?」

  「攝政王不但文武雙全,還長得玉樹臨風,姿容絕世。」

  「所以你真的喜歡他?!」

  「攝政王弱冠之年,長你三歲,至今未娶,後院空蕩連通房都未曾收過。」

  「長我三歲,那就是二十二歲,嘶,這個年紀這個身份,在這個時代,沒收過通房......」

  她皺著臉思考了一會兒,語重心長的拍拍紀槐序的肩:「那我覺得你還是有機會的,但是人家這個身份擺在這裡,嘖,不好說。」

  紀槐序覺得心裡慌慌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慌,好像哪裡有點奇怪,但是他又說不上來,只好快速揭過這個話題:

  「除了這兩家,還有一位備受文人擁護,就是當朝宰相謝聞非,他喜歡玩心眼子,下手髒的很,蘇家一直想籠絡他。」

  「也就是說,現在蘇家和攝政王在爭權,宰相在冷眼旁觀?」

  「不,是蘇家單方面仇視攝政王,攝政王在宮變之後就稱病不出了。」

  他媽的這誰受得了,一幫老臣一天天的把死諫當做人生目標,逼逼賴賴說小皇帝年幼撐不起大局,要讓攝政王登基。

  攝政王不肯,他們就以死相逼,一個個老的站著都費勁,還要顫顫巍巍的去叫史官,老眼一瞪:

  你看好了啊,我要觸柱了,是為了家國天下,為了造就一代明君,我要以死明志了嗷。

  人總會死的,至於這麼著急麼?

  而每當這時,蘇明禮那個老登就站在陰暗的角落裡,跟偷油的老鼠似的暗中窺伺,生怕別人搶了他的臭水溝。

  沈虞鳶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那有什麼混亂的,蘇家扶持著傀儡政權,已經是一家獨大了啊。」

  紀槐序聽了這話簡直要拍手叫好,他也是這麼想的,偏偏蘇明禮那老登死活想不明白,還帶著一家子中登小登到處找事:

  「就是啊,但是蘇明禮心裡不安,他就怕攝政王覬覦皇位,和他爭權。」

  「所以你覺得最後誰會贏?」

  「不好說,很可能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是蘇家一定會針對你。」

  「我?」沈虞鳶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滿眼清澈「為什麼?」

  「攝政王一直對外告病,蘇家生怕他與你交好,你讓他痊癒了,他們就會多一個勁敵。」

  「我嘞個一百億,他的病不是裝的啊?我聽說見過攝政王的人少之又少,那你說有沒有可能他一直不見人是因為長相啊。

  你可別被什麼傳言騙了啊,萬一他實際上是個五大三粗,一拳頭能把我掄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那種人呢。」

  紀槐序抿抿唇:「攝政王身高八尺......」

  「得了,張飛,實在不行就關公。」

  從林成那裡聽說了宮變之事後,她特意去茶館聽說書先生講了一段,據說當時叛軍殺入主殿,他以一敵百,血染金鑾,直取叛將首級。從此攝政王魁梧的糙漢形象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紀槐序剝栗子的手停下來摸了摸碟子,在一片安靜中道:「你是不是吃我栗子了。」

  沈虞鳶:「......」

  從剛才坐下開始一直沒停過的嘴頓住了,她始終保持著紀槐序剝一顆,她吃一顆的均勻速度,試圖成為一個吃栗子永動機。

  但是現在,她正在遭遇職業生涯中最大的失業危機。

  搞什麼,朕是小皇帝,想吃就吃了,不就幾顆栗子,又不是吃你嘴子。

  「沒有啊,你剝的不都在碟子裡嗎?」

  沈虞鳶一邊說,一邊悄悄去摸裝栗子的袋子,試圖快速剝一些補回去。

  她一摸。

  她不死心再摸。

  她探頭去看。

  紀槐序攤開手掌,露出最後一顆未剝的栗子:「在找什麼?」

  沈虞鳶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找我丟失的面子。」

  男人噗嗤一笑,把碟子往她的方向推過去:「吃吧,左右我也嘗不出味道。」

  沈虞鳶看著他微彎的唇角和他不慎落在衣角的栗子殼。

  糟糕,怎麼感覺更罪惡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就因為自己質疑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攝政王,哼,愛情使人盲目!

  沈虞鳶憤憤的往嘴裡塞了一把栗子,什麼嘛,之前搞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原來是個純愛小gay。

  再這樣下去,她就要申請加入反同組織了。

  有一種六旬老漢大清早起床為了給心上姨送飯就做了全公司人的份,卻發現心上姨把自己的那份都給了另一個保潔阿姨吃,還鼓勵她是好寶寶的無力感。

  蔓椒搭著林驚鵲的脈搏,仔細感受了一番:「你體內餘毒太多,我先為你開幾服藥,不過到底效果如何,我也不能確定。」

  「沒事的,您開吧,我這條命,本就是從閻王手中撿來的。」

  「......」

  「我聽說.......藥人的血有奇效,那我......」

  「當初你本該被毒藥所害,但是夫人為你引出毒素,救了你一命,如今你的身體,不說百毒不侵,至少一般的毒傷不了你。但當年那些毒素的影響,已然漸漸侵入了肺腑。」

  「那能不能告訴我哥,我如今這樣不是因為當年受驚。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沒保護好我,才讓我......」

  「林驚鵲,你想成為藥人嗎?」

  「啊?」

  蔓椒月白廣袖下的手微微發顫。對上林驚鵲詫異的眼神,還是重複:「你想成為藥人嗎?帶著一身珍貴的血肉,去保護你的家人。」

  林驚鵲笑了笑:「我哥和其他幾位兄長,不會同意的。」

  「......」

  她仰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過,我是想的。」

  落沙幫無故被屠山,飛鷹幫的處處針對,還有不知會不會被當初那些人發現的恐懼,時時支配著她的夢境,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也能有些用處。

  蔓椒沉默了片刻,成為藥人的痛苦不僅僅是書上短短的一行「萬千藥養,百命作添」,這些年她曾遍尋古籍,試圖找到逆轉的方法,卻一無所獲。

  藥人體內有太多太多的毒,他們不懼毒藥,尋常的藥劑對他們的作用自然也微乎其微。

  毒藥、補藥,滲入他們的血肉,若是要解,就只能先把毒素一點點剔除,可毒性太雜,不同解藥之間藥性相剋,又生新毒。

  這是一條一旦開始就無法挽回的道路,漫長的折磨與犧牲之後,只余苟延殘喘的飛灰,不消幾年,就再也無法重燃。

  世間有記載的第一位藥人,是百年前,前朝一位藥師敬獻給皇上的,那位女子被心向長生的帝王養在深宮裡,如珠如寶,受盡寵愛,僅僅只活到三十歲。

  再見到有藥人出世,就是她的母親了,一身血肉耗盡,死時發如枯草,一把嶙峋枯骨上繃著一張浸透了藥香的皮,也不過二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