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傳來男人的輕笑,紀槐序一襲青碧長袍,墨發用素玉挽起,眼上繫著那日沈虞鳶給他的鵝黃髮帶。
他靠在柱上,身姿頎長,髮帶遮掩下露出高挺的鼻樑。
真是,活脫脫一幅美人圖。
沈虞鳶 從椅子上跳起來,提著裙子噔噔跑到他身邊。
男人的唇角微牽,然後耳邊就響起她震耳欲聾的爆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紀槐序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個綠衣服,配這個絲帶,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小樹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你知道你自己的頭髮翹出來一撮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紀槐序:有點生氣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姑娘是今日第一個說實話的,我現下看不見,也不知自己到底什麼模樣。若是有失體面,還望你別放在心上。」
沈虞鳶呲在外面的大牙收了回去,用額頭鬥牛似的頂著他,目光幽怨,語氣幽幽:
「你是想讓我半夜醒來給自己一巴掌嗎?太歹毒了,罰你給我一百兩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姑娘若是想要,別說百兩,就是萬兩都給得的。
這幾日我穿衣不便,就拜託城主置辦了幾身便於穿著的衣裳,卻忘了吩咐要與姑娘給的鵝黃髮帶相配。」
沈虞鳶被他這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難得忸怩:「你怎麼知道髮帶是鵝黃的?」
「這……你方才說的。」
「啊?好吧。」沈虞鳶也沒太在意,聳了聳肩,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急匆匆跑回房間,再出來時,手裡抓著一條月白髮帶。
「這個給你,白色的百搭一些!」
紀槐序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指尖觸到了細膩柔軟的布料,他卻沒接,順著那方向往下輕輕拽住了她的衣袖,撒嬌似的輕晃:「我行動不便,姑娘能為我換上嗎?」
「......」
「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我最近心口疼的厲害,實在是有些抬不起手。」
「呃,所以,能不能先鬆開我的手帕?裡面包著的板栗是澤蘭給我剝的,我還想吃呢。 」
「啊,好。」
紀槐序收回手,尷尬的在大腿上擦了一下,又收回來摩挲一把,一雙手好像初次見面一般無處安放。
人尷尬的時候總是會很多動作,即便是久經風浪,看過大場面的紀槐序也不例外。
沈虞鳶扒開手帕,把裡面的板栗一股腦兒全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道:「心口疼也很正常,你體內的毒素排不出去,就會往心臟走。
不過我儘量替你保住了聽力,應該能讓你的耳朵多撐幾個月。要是找齊了藥......嘶,應該也找不齊。」
「主要是海馬這味藥,聞所未聞。」
「往海邊去,嗯,海馬又叫水馬,不如去打聽打聽。沒關係的,」沈虞鳶寬慰的抬手拍拍他的肩:「成功來源於後天的努力,所以今天和明天就先休息吧。」
「不成功也沒關係,還有氣息就很厲害了。」
沈虞鳶沉默片刻:「嘖,嗯,地獄笑話。」
紀槐序勾了勾唇,摸索到院子中間坐下,氣定神閒的開始剝栗子:「今日來的那位女子,也是長庚山莊的?」
「對,她叫蔓椒,既然她來了,等林驚鵲的情況穩定一些,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為何突然這樣著急?」
沈虞鳶撇撇嘴:「再不走,別人還真以為我長庚山莊被那什麼蘇將軍收編了呢。」
她才不想捲入什麼朝廷紛爭,原書中那股屠山的勢力還尚不明晰,敵人在暗中窺伺,伺機而動。
這讓她覺得自己落了下乘,被動無比。
她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小腳晃晃悠悠的謝初歲。說起來......歲歲是當朝宰相謝聞非的女兒,當年謝聞非和他的白月光正妻經歷了一番她逃他追,他強取豪奪,她身心破碎,她帶球跑,他不知悔的一系列劇情。
最終白月光獨自生下謝初歲,帶著孩子飽受饑寒之苦,鬱鬱而終,謝初歲成為了孤兒,流離失所被原主撿到。
而就在這段時間裡,謝聞非在京城帶著一段惹人憐愛的,所謂「被白月光拋棄」的情史,和皇帝賜婚給他的側妃玩起了替身文學。
從「你也配長著一張與她三分像的臉,別以為我會愛你」
到「我娶你不過是皇命難違,和你玩玩而已」
再到「可惡,為什麼我漸漸忘記了白月光的臉」
最後發展為「該死的,我承認你有幾分姿色,女人,你贏了」
就在謝聞非和側妃拉拉扯扯,互相曖昧即將修成正果的節骨眼上,謝初歲帶著謝家的信物出現了。
得知了女兒的經歷,謝聞非痛苦的一頓只能吃下兩碗大米飯,什麼金銀財寶不值錢似的往謝初歲房中搬,怕和女兒生了嫌隙,還毫不留情的與側妃割席,處處刁難與她。
對此,沈虞鳶的評價是,虛偽的撈男,多情的種馬。
不過拋開這些情史不談,他算得上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對女兒也是實打實的寵愛。
他生在這樣一個,女子如附屬之物的時代里,端著三千年男本位歷史的教誨,或許正妻和側妃於他而言,都不過是過江之鯽。
她理解,但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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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性生物,不管是大件貨還是小件貨,一個個的別看表面上裝的那麼清純,試過了就知道男人的好了。別看嘴上扭扭捏捏,心裡不知道多興奮。
她這邊走著神,那邊紀槐序把剝好的栗子一個個放在小碟子裡,慢吞吞的開口:「現在京城局勢混亂,蘇家一家獨大,你拒絕了他們的示好,可能會惹來麻煩。」
沈虞鳶回了神,煩躁的「嘖」了一聲,就這些天得到的消息來看,當初屠了落沙幫的那些人,是湖茗城城主罩著的飛鷹幫。
往小了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往大了說,說不定飛鷹幫就是受蘇家指使的,那原書中長庚山莊被屠山的慘劇,就與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她扶了扶腦門,這種燒腦的事情怎麼讓我給碰上了呀?我保養的太好,腦子打了玻尿酸啊,蒼蠅站上去都打滑的。
她順手摸過一顆剝好的栗子塞進嘴裡,狠狠的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