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灰拎小雞仔似的拎著戴虎,站在包廂門口撓頭:「小姐,這人怎麼處理?」
沈虞鳶做作的捏著帕子掩唇,還沒說什麼,紀槐序就漫不經心道:「把垃圾撿回來做什麼?
別玩兒垃圾了,進來點菜吧。」
冬灰應了一聲,把戴虎往外面一扔,走進包廂。
正進門的林成扶著兄弟跟在後面,看到戴虎破布似的落在地上,濺起一陣浮灰,肌肉抽搐幾下也沒醒,不由得虎軀一顫。
「無事,進來吧。」空青一邊說一邊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自從小姐那日初到訓練營之後,事情的走向就不同尋常起來,總歸這幾個人也沒正常過,索性就這樣去罷。
窗外悄無聲息的躍進來一個身影,將落沙幫幾人嚇了一跳,全身肌肉緊繃,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沈虞鳶等人卻見怪不怪的喝著茶,伸手招呼道:「鉛丹,你來啦,剛才是不是給那誰來了點軟骨散?
哇,你這次下手收斂多啦,進步神速。」
紀槐序站在沈虞鳶身側,芝蘭玉樹,如清風明月,看起來好像是這間房子裡最正常的人物了。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自己人,不必戒備,反正也打不過。」
沈虞鳶笑了:「這小嘴,跟抹了砒霜似的。大家都坐吧。」
幾個大漢一身橫肉,傷疤猙獰,坐在那兒像剛進門的小嬌妻似的,侷促的四下張望。
林成躊躇著開口:「小姐,門口那人名叫戴虎,是湖茗城飛鷹幫的二把手,素來言行無狀,為人囂張跋扈。
您今日教訓了他,只怕日後……會被報復啊,他們飛鷹幫與官府有些交情,強龍不壓地頭蛇,您多加小心為妙。」
沈虞鳶點點頭,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我有一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但是不該問我也要問。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供證。
所以,你們和戴虎有什麼過節啊?」
原來這林成雖是粗人,但他妹妹林驚鵲卻是個十足的美人,有一日戴虎突然上門,揚言要求娶他的妹妹,言語間曖昧至極,於姑娘家名聲有損。
林驚鵲不肯嫁,戴虎便出言不遜,極盡侮辱,林成一怒之下將戴虎等人毆打一頓,丟出門去。
戴虎咽不下這口氣,報了官,在獄中將他弄瞎一隻眼,此後每每遇見便出言奚落。
他苦笑道:「自從我瞎了一隻眼,幫眾就散去大半,有的還加入了戴虎手下,您也看到了,他今日帶了這麼多人,我們實在是寡不敵眾。在城中動起手來,若是下手重了,又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你妹妹倒是有個好名字。」
「是……」林成有些驚訝她不同尋常的關注點,但還是點點頭「實不相瞞,驚鵲並非我親妹妹,我從前是個讀書人,進京趕考之時撿到了驚鵲。那事之後,我才加入了落沙幫。」
「那事……是指?」
「小姐不知道?」林成一臉驚奇,那事發生後震驚朝野,便是田埂間奔跑的頑童都有所耳聞,國境之內,居然還有人不知道?
沈虞鳶心裡暗罵謎語人,臉上還是雲淡風輕:「我們隱居多年,才出世,很多事不甚了解。」
林成一下子來了勁兒,傷也不疼了,腰板也挺直了,比劃著名手,慷慨激昂,唾沫橫飛。
「我跟您講!那件事啊,我們都不敢明目張胆的聊,但是私底下都偷偷聊的,好幾年了都!
就是七年前,七年前啊,當今聖上尚在襁褓之中,先帝呢,辦了個家宴。
家宴您知道吧?就是一家子親戚圍在一起吃飯,先帝親戚很多,其中有一個,封了西闖王,要說這個西闖王,他是先帝的弟弟,和現在的太后,就是那時的皇后,哎喲,那叫一個青梅竹馬。」
「你……能不能長話短說……」
「害,小姐,這事兒說來話長,它就短不了!
那個西闖王,他一直就心悅太后,但是太后被指婚給了先帝,西闖王懷恨在心吶,記了好多年,終於逮著一個機會入宮,就要刺殺先皇。
他還帶了一夥軍隊,埋伏在宮中,先帝毫無防備,被刺殺。不幸中的萬幸,太后的父親,當朝驃騎大將軍,將反賊就地格殺,先帝留有一子,就是當今聖上。
後來呢,本來有些大臣說是想讓攝政王登基,誒,攝政王您知道嗎?攝政王少年英才,那會兒才十三歲,師從名儒,滿腹經綸,是先皇唯一的弟弟。
但是天妒英才啊,攝政王自宮變之夜後一病不起,無奈之下聖上年幼登基,太后垂簾聽政。」
沈虞鳶沉默了一會兒:「所以『那事』指的就是宮變?」
「對嘍!」
「這和你加入落沙幫有什麼關係?」
「哎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等一下!」沈虞鳶緊急叫停「我不想知道了,戴虎的情況我了解了,反正他們一幫都打不過殷孽一個,無所謂。」
這下輪到林成不說話了,默默的咽下喉頭的腥甜,那公子輕飄飄的落下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武器,周圍站著的人就水靈靈的躺下了,在地上唉聲嘆氣的叫喚。
還有那戴兜帽的傢伙,從進門起他就沒見過,便是這會兒站在房間裡都察覺不到什麼氣息。
他才發現,自己的提醒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必要。
他萎靡不振的拱了拱手:「是小人多此一舉了。」
碰巧小二戰戰兢兢的上了菜,沈虞鳶小手一揮:「你也是好心,沒事兒,事到如今先吃飯吧。」
「我們……一起?」
沈虞鳶:「對啊(嚼嚼嚼)你們人(嚼嚼嚼)還不錯,特意提醒我(嚼嚼嚼)吃唄,誒,這好吃(嚼嚼嚼)」
紀槐序夾了一筷子她說好吃的菜,才入口,就微微一頓,繼而面色如常的繼續吃飯。
飯畢,林成口裡說著些感謝的話,眼神卻不住的往紫菀身上瞟。
這姑娘看起來文靜內斂,飯桌上卻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這會兒正滿臉通紅的抱著沈虞鳶的手臂,貼在她臉上,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小姐,小姐……」
「誒,我在。空青,去要一碗醒酒湯來。」
「小姐……」
「誒。澤蘭,別笑了,快來扶一把。」
「小姐……你怎麼有兩個頭……」
「對,還有一個頭只有聰明的人才能看到。」
「嘿嘿,小姐……」
好不容易把喝的醉醺醺的紫菀送回房間,沈虞鳶隨手在桌上放了兩瓶藥:「今日一見也算有緣,這藥你們拿著療傷,我們就先回房了。」
次日早晨下樓時,林成迎上來,謝過昨日贈藥一事,沈虞鳶不在意的擺擺手,卻瞥見他們桌邊多出來一位帶著幃帽的姑娘,隨口道:「那是你妹妹?」
「是,」林成點頭,連忙招那姑娘過來,「驚鵲,這位就是沈小姐。」
林驚鵲到了身前,帶起一陣香風,她摘下帷帽,那張臉說不上傾國傾城,但膚如凝脂,白嫩的出奇。
她盈盈施禮:「驚鵲見過沈小姐,昨日之事,若不是沈小姐願意讓侍衛出手相助,只怕驚鵲就見不到兄長他們了。」
林成的臉上有些尷尬,對方人多勢眾,自己打不過也無可厚非,可這般從妹妹嘴裡說出來,倒顯得他武功低微似的。
沈虞鳶伸手托起她,眼神複雜:「昨日那戴虎對我無禮,我也是為了出氣,你們不必掛心。這般大動干戈的把本不該現於人前的妹妹都叫出來,可是有求於我?」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