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好好好這麼玩是吧,你還怪有耐心嘞。」她伸手去拿那根簪子,紀槐序從善如流的鬆了手,安安靜靜的望著她。
沈虞鳶捏著那根簪子仔細觀察,簪頭處雕作了流雲樣式,古拙野趣,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她心安理得的揣進懷裡:「回頭到了城裡,鑲一塊白玉進去,倒也雅致。」
她拍拍紀槐序的手臂:「有心了,但是你不要迷戀我。」
紀槐序一驚。
「姐是風一樣的女子,得不到,就別想念。別跟姐說白頭到老,姐永遠長發飄飄。
抓不住姐的心,就別說姐花心。
姐承認你有點小姿色,但是姐閱人無數,你還排不到第一。」
紀槐序:只覺得剛剛的自己眼瞎心盲。
他剛想說什麼,突然面頰一熱,兩道鮮紅從高挺的鼻子流出。
沈虞鳶嘖嘖稱奇:「哎喲,瞧把你迷得,別太激動。果然,再好看的鼻子又怎麼樣,看到姐還不是照樣會流鼻血。」
她嘮嘮叨叨的說,手上動作也沒停,利落的扣上他的手腕,再一探,白皙的手就落在他的腰際。
紀槐序著急忙慌的按住她的手,臉頰漫上一層薄紅:「做什麼?」
「施針啊,你毒發了笨蛋!」
紀槐序踉踉蹌蹌的起身一把撞上馬車門框,又一頭栽進車廂,支支吾吾:「可,可以了,來吧。」
一旁一直在駕車,從未被注意的空青拽著韁繩:……
你們高興就好,不用在意我的死活。
馬車終於到了歸桓城,咯吱咯吱停在客棧的後院。空青站在馬車前,安靜的比死了三天還沉默。
謝初歲掀開帘子出來,對上四雙複雜的眼眸。
澤蘭伸手把她抱下來,痛心疾首:「小姐怎麼這樣,歲歲還在車上呢!」
殷孽偷偷塞給她一塊糖:「就是!歲歲還是個孩子呢。」
紫菀毫不客氣的把糖從謝初歲手中收走:「紀公子和小姐到底什麼關係啊?」
冬灰茫然的環顧一圈:「咋了?」
沈虞鳶在這時掀帘子下來,粉面含春,問道:「都在啊,鉛丹呢?」
「剛下馬車就不知去哪了。」
一群人盯著馬車晃動的車簾,只有空青抱著劍回答。
紀槐序跟在沈虞鳶身後,額上帶著薄汗,渾身疲軟,衣衫微亂,見眾人都在外面候著,愣了愣,滿是歉意道:「抱歉,紀某突然毒發,勞煩沈小姐醫治,讓大伙兒久等了。」
「沒事兒,哈哈,你身體怎麼樣了?哦,恢復的不錯啊,那我就放心了。」
殷孽自顧自的一邊說一邊利落轉身走進客棧,其他人自覺跟上。
還什麼話都沒回復的紀槐序:……
「走吧,嗅覺已經沒了,最晚到明日,就連味覺也要喪失了。還是趁現在多吃點東西吧。」
「好。」
他看著她飛揚的裙擺,發間的流蘇折射著三月的陽光,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是春日,冰河破堤,長柳如雨,不知道這樣的光景還能看幾日。
從前看著紅牆綠瓦,只覺無趣,也不覺得有什麼可觀瞻的,如今倒是忽然有些遺憾了。
「誒?發什麼呆呢?」少女回頭看他,發上的流蘇叮噹作響,「快走啊!」
他抬步跟上,腳步虛浮:「沈小姐先行一步罷,不必管我。」
沈虞鳶伸手攙他,疑惑的小聲嘀咕:「怎麼感覺身子骨比我預想的更弱些,難道是因為肩上的傷?」
他卸了些力,輕輕倚在她身上,眼前的日色有些模糊,但還是比宮燈亮的多。
客棧里沒什麼人,空青張口要了八間上房,掌柜的眼睛一亮,卻猶豫道:「這,上房不夠了。」
殷孽搖著扇子靠近沈虞鳶,輕聲:「那幾個坐著喝酒的,武功都不錯,這個客棧里會武的人挺多的。」
「打得過嗎?」
殷孽詫異的看她一眼:「當然,他們只是會武,算不得上乘。」
「那就沒什麼可在意的。」
那邊空青要了五間上房,一行人準備上樓時,一位獨眼大漢站起身,聲如洪鐘作揖道:「小姐留步。」
沈虞鳶回過身看向他,那大漢虎背熊腰,瞎了一隻眼,腰間掛著雙斧,三十多歲上下,亂蓬蓬的頭髮用布條隨意扎著。
「小姐,今日武林人士在此處集會,您若是無事,還是少出門為妙。」
沈虞鳶還未說什麼,二樓有人推門而出,嗤笑道:「你落沙幫果真是沒落了,上趕著巴結人家,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樣。」
來人亦是武林中人打扮,手上帶著粗大的金扳指,吊兒郎當的上下打量著沈虞鳶,笑著露出一口黃牙:
「小姐打哪來呀?來者是客,今兒哥高興,請你和哥幾個喝一杯,嗯?」
「戴虎!你莫要生事!」
戴虎嘖了一聲,看向獨眼大漢,身後的小嘍囉翻身從樓上跳到桌上,手中的大錘直直朝他面門而去。
獨眼大漢掄起雙斧,幾乎是一瞬間,兩方人馬就混戰在一起。
戴虎遙遙向站在樓梯上的沈虞鳶招手:「小姐,哥請你喝酒啊,走,邊上這兩姑娘也一起。」
沈虞鳶打個呵欠,拉住謝初歲的手,懶洋洋揮手:「誰想去?」
戴虎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身後細微的風揚起,然後一個沙包大的拳頭迎面而來,他剛想閃躲,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魁梧的漢子一拳砸在自己的面門。
當然他很快就看不見了,軟綿綿的癱倒在地。
一樓大打出手的嘍囉顯然沒注意到樓上的情況。
沈虞鳶拍了拍手,裝模作樣的小聲喊:「別打啦!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傷我都不會心疼的!這樣子是打不死人的啦!」
樓下:噼里啪啦,叮鈴哐啷
沈虞鳶無辜的扭頭看向殷孽:「他們不理我。」
殷孽手中玉扇一收,雙臂一展,凌空躍下,寬大的廣袖勾起烈烈長風。指節修長的雙手張開,青筋微突,只見黑袍翻飛,掌間銀色的暗紋流光溢彩,如花綻放,一招一式,凌風若舞。
長靴在桌角一踏,髮帶上的東珠微顫,他勾著唇,意氣風發。
沈虞鳶手裡抓著一把沒磕幾顆的瓜子,稀稀拉拉的鼓掌,心裡有些惋惜,多好的表演,只可惜結束的太快。
地上零零落落躺了一地人,獨眼捂著傷口站在一邊向沈虞鳶行禮,「多謝小姐出手相助,小人眼拙,方才誤以為小姐無力自保,」
他咽了咽口水,看一眼一腳踩在桌上,笑意盈盈的男人「多有不敬。」
沈虞鳶把瓜子塞進紀槐序手裡:「又不是我救的,謝我幹嘛?」
「這,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殷孽笑著揚起頭,雙手下壓:「低調,低調。」
獨眼抱拳道:「小人落沙幫幫主,林成,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兩步都行,別借錢就行。」
林成嘴角抽了抽,攙起自己幫中的弟兄,一瘸一拐的跟著上樓。
那邊沈虞鳶嘀嘀咕咕的教訓殷孽:「耍什麼帥,讓你去止戰,你怎麼把兩邊人都揍了?」
「我怎麼分得清是哪邊的。」
「那什麼落沙幫才四個人,都圍在幫主邊上,你看不出來?」
「害,順手的事。」
「你咋沒把林成也揍了?」
「他被圍攻了,我還沒到就倒下了。」
「死小子,打架還挺帥。」
「那是。」
「以後我要是沒錢了,就送你去花樓跳舞。」
「你有膽子送,他們可沒命看。」
「嘿,這話說的……有點子道理。」
後面聽的一清二楚的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