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季清鳶話音剛落,蘭辭玉便垂下眸子,濃密的眼睫如同撲翅的蝴蝶,顫動幾下,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他想說有,卻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他只覺得無力和自責,讓臨死前的魏叔心中掛念,讓對他有恩的季清鳶受委屈假成親。
季清鳶卻不甚在意這些,只是道:「不必歉疚,我不在乎這些。」
蘭辭玉囁嚅幾下,最終站起身來,鄭重地朝她躬身行禮,眼眶微紅:「謝謝你,阿鳶。」
他不知如何表達他的謝意,他讀了很多孤本古籍,但偏偏在這時候,覺得言語匱乏又蒼白,怎麼說都說不出來。
季清鳶沒有制止他,坦然地受了他的禮,又扶著他坐下。
她受禮的話,蘭辭玉心裡多少能好受些。
待蘭辭玉坐下來,季清鳶道:「魏叔的藥還是繼續服用,這最後一段時間便讓他開心些,對身體也更好,少遭罪。」
「我先回去給魏叔配新的藥,待會兒,辭玉就告訴魏叔,說我們二人情投意合,不日成婚。」
蘭辭玉頷首:「好。」
季清鳶站起身來,蘭辭玉跟著她往外走:「我送你。」
季清鳶不推辭,只是一邊走一邊繼續補充道:「成婚在小院裡擺些東西就好,不用購置太多東西。」
她知道蘭辭玉和魏叔平日裡都省著錢財給阿狸作嫁妝,讓她以後嫁人也能有豐厚嫁妝傍身。
蘭辭玉不說話,只是認真聽著。
到了院門,季清鳶就叫蘭辭玉留步。
而後,她便回了宅子。
宅門開著,門前的梧桐樹隨風搖晃。
季清鳶走進去,小黑正在牆角里活蹦亂跳地撲蝴蝶,一見到她,尾巴便搖成了波浪,歡快地奔上來蹭她。
季清鳶蹲下身摸了幾下它的狗頭:「悶葫蘆呢?」
小黑平常很愛黏著他們二人。
只有一種情況除外。
小黑是一條討喜且極有眼色的狗,只有在宋聽瀾或者她煉丹的時候不會黏上去撒嬌。
看來宋聽瀾多半在煉丹。
三年前,她便將蒼葭玉淨爐從水漣漪中帶了出來,放在一間作丹房的房間裡。
宋聽瀾很好學,季清鳶也樂意教,便一步步教他煉丹。
說來好笑,她的煉丹技術,還恰巧是十年後遇見的宋聽瀾教的。
季清鳶站起身來,朝丹房走去。
正巧,她剛往丹房走,宋聽瀾就恰恰從丹房出來,手裡還拿著個小瓷瓶,身上散發著草藥香,臉卻由於炎炎夏日憋在丹房裡而悶出了薄汗。
季清鳶走上去,道:「夏日炎熱,且丹藥還夠用,你又何必要往丹房裡跑?」
宋聽瀾不答,只是把手中小瓷瓶遞給她。
季清鳶拔了塞子,湊近瓶口一看。
「初級治癒丹?」
她挑了挑眉。
季清鳶這些年也會買些靈植靈草給宋聽瀾煉丹,助他修煉。
但大多煉的都是促進修煉進步改善修煉體質之類的丹藥。
倒是少見這治癒丹。
「嗯。」宋聽瀾應了一聲,補充一句,「吃吧。」
給她吃?
季清鳶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給她吃什麼丹藥?
她又沒受傷。
季清鳶把瓷瓶推回去:「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宋聽瀾不接,一雙清冷又漂亮的眸子只是靜靜看著她,眼神不凶,態度卻很明顯。
非得她吃。
季清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仰頭吞了。
宋聽瀾接過瓷瓶,確認她真的吃了,才稍稍鬆了口氣。
下午發生的事,他總覺得不安。
怎麼會有人好端端的,身體變透明了?
他不願意往不好的方向想,卻又壓不下心中的不安,只好將一切歸因於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或者修煉出問題受了內傷。
於是便跑來了煉丹。
季清鳶瞧著他臉色恢復正常,想不出原因,只是往回走:「草藥還有多少?」
她得給魏叔配新藥。
宋聽瀾應道:「在廚房,還有很多。」
她點點頭,便一門心思地跑去了配藥。
宋聽瀾拿起一把普通的劍,往前院走。
他長大了些,劍法好了很多,季清鳶就給他換了真劍。
但他的本命劍曳影還在天極宗劍冢中沉睡。
桃木劍不知被他放哪了。
宋聽瀾怕打擾她配藥,乾脆去前院練劍。
又過了一個半時辰,天色有些暗了。
季清鳶配出了一個最滿意的藥,頓時心情好了不少。
她伸了伸懶腰,往前院走去,打算叫宋聽瀾出去買些吃食,或者乾脆下點面應付應付晚膳。
她走了幾步,未過石拱門,便聽到一陣破空的利刃揮舞聲,招招用力到割裂空氣,發出一陣陣破空聲。
這麼晚了還如此有精神。
不愧是未來的卷王大師兄。
季清鳶走了進去,前院點了燈,宋聽瀾正不知疲倦地揮著劍,一招一式,分外熟悉。
練的,正是季清鳶教的洛神劍法。
別的劍法也有,但洛神劍法無異於是最能跨越階級以一對多的高階劍法。
季清鳶也暗戳戳存了幾分霍霍回去的心思,讓小宋聽瀾體驗一把她在大宋聽瀾那兒感受到的壓迫感。
前方,那人還在揮著劍,汗珠滴落,他不知疲倦地繼續,臉上卻未見幾分享受或痛快,反而面色冰冷。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襯托,季清鳶覺得他現在的臉色冷得跟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一樣。
好重的怨氣。
季清鳶出聲道:「聽瀾。」
揮劍的人停了下來,汗珠順著額角落下,他卻側頭看向季清鳶。
季清鳶被他怨氣極深的眼神看的身子一振。
大抵是練劍練的。
可這孩子之前挺熱愛練劍啊,卷得跟龍捲風似的。
也有可能是偶爾的逆反心理,畢竟她當初被宋聽瀾揪著高強度練劍的時候怨氣也挺大的。
「快去沐浴,沐浴完我們一起去用膳。」
宋聽瀾收了劍,往後院走,路過她時,頓了頓,道:「飯在桌上。」
季清鳶一瞧,果然院裡石桌上擺了熟悉的食盒。
她也不怎麼餓,便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出來。
宋聽瀾動作快,不久便濕著發尾滿身熱汽地換了身衣服出來。
季清鳶招呼他過來:「來,快坐下。」
練了那麼久的劍肯定是餓的。
宋聽瀾沉默著坐下,接過季清鳶遞過來的碗筷,吃了起來。
他今日似是胃口不佳,吃的極慢,還抽出空來盯著她。
季清鳶疑惑得很,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問出口的時候,對面的宋聽瀾突然問道:「好吃嗎?」
確實好吃。
季清鳶點點頭,但不理解他為什麼問這個。
宋聽瀾見了她的反應,也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宋聽瀾忽地道:
「你要嫁給蘭辭玉?」
季清鳶一愣,拿著筷子有些疑惑地看他。
對面人眸色沉沉,一雙清冷的眼似浸染了沉重的墨色。
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季清鳶下意識咽下一口飯菜,才忽地反應過來,這熟悉的食盒好像是蘭家的。
蘭辭玉或者阿狸,剛剛來過,給他們送晚膳。
恰恰是在前院的宋聽瀾接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