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命運無解

  季清鳶解了身上的大氅,蓋在他身上,將他抱了起來。

  他很輕很輕,沒什麼重量。

  季清鳶將他裹起來,抱在懷裡,一步一步往外走。

  這是不是避風的地方。

  雪花飄落的夜,厚實的雪地上,一行腳印落在地上。

  懷中人很安靜,這裡實在是尋不到山洞,季清鳶只好停在村子不遠處的一座山背面。

  呼嘯的寒風被擋住,稍微好了些。

  季清鳶看著他凍得發青的臉和身上的血漬,皺起了眉。

  他傷得太重,若是今夜沒人來救,他恐怕早就死了。

  悄無聲息地死在這樣一個雪夜,實在對不起他受的那些苦。

  季清鳶掖了掖大氅,將他裹得嚴實些,只露出一條小縫隙。

  江岫白被妖獸所傷,加上他身體本就羸弱,服丹的話,恐怕他受不住丹藥的靈氣。

  季清鳶道:「系統,打開道具商城。」

  按照系統扣扣搜搜的性子,之前被她坑了兩張傳送符,如今肯定是不可能再給她治療道具了。

  早些買了,也省得與它做無謂的的口舌之爭。

  一提到買道具,系統這動作就麻溜得很。

  幾乎是話音剛落,季清鳶眼前就出現了道具商城的頁面,上面是一水兒的療傷道具。

  甚至一大半是專門針對於魔族的療傷道具。

  倒是挺會做生意。

  季清鳶嘴角抽了抽,選了個對所有種族都具有內外傷全方面療愈作用的風神木汁。

  系統提示音響起:「滴——,兌換成功,恭喜宿主兌換道具「風神木汁」×1,積分-15,當前積分:39。」

  真貴。

  季清鳶手中出現了一個細長圓形的透明容器,最上方是一個透明的塞子,堵住了瓶口,裡面是綠色的汁液,看著像西方魔法世界裡巫婆熬的綠湯。

  看著就跟有毒一樣。

  季清鳶晃了晃這小瓶子,又聽系統道:「宿主,給他餵一半就夠了。」

  季清鳶:「……那我為什麼不能只買一半?」

  系統乾笑幾聲:「哈哈哈……說不定以後有用呢?」

  季清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買都買了,救人要緊。

  季清鳶不再理會系統,將那塞子打開。

  出乎意料的,塞子拔出,聞到的,是一種草木的清新香氣。

  季清鳶動作輕柔地掰開江岫白的嘴,小心翼翼地給他灌了進去,差不多灌了一半便及時停了下來。

  風神木汁灌了進去,沒過多久,江岫白的情況就肉眼可見地好了些。

  季清鳶在邊上,伸出手去暖他露在外面吹得有些涼的小臉。

  江岫白的臉也總算有了些溫度。

  季清鳶將江岫白的頭枕在她大腿上,然後一下又一下地揉捏著他的太陽穴。

  她看著江岫白的臉,慢慢地拂掉落在他發上的雪。

  不知過了多久,待江岫白臉上稍稍有了點血色時,系統突然道:「宿主,他快要醒了,請宿主即刻躲起來。」

  季清鳶眉頭一皺:「為何要躲?」

  她還打算把江岫白帶回去和宋聽瀾一起養。

  養一個她養的起,兩個也不是不行。

  系統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竟然是嘆了口氣:

  「宿主,不要試圖改變他們的命運。」

  「原劇情不可更改。」

  季清鳶忽地想到被她親手關進歸墟塔里的岑川,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幾分。

  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不死心:「那為什麼宋聽瀾……」

  「原劇情中,宋聽瀾就有被散修救下教導的經歷。宿主只是恰恰成了那個散修。」

  季清鳶啞然。

  老樵夫是江岫白遇見的為數不多的,也是最後一個愛他的人。

  可惜老樵夫死在了今夜。

  後來的江岫白,淪落為乞兒,活的艱難。又因這半魔血脈,遭人追殺,夾縫生存,處處被人欺。

  她想在離開這個時空之前,儘可能保護他些時日。

  但岑川一事,已經讓她體會到,無論如何,一切都會回歸原點,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線,將他們捆在原定的命運上。

  半點更改不得。

  他註定要經歷那些事。

  懷裡的人已經好了很多。

  季清鳶沒說話,眼神複雜地又看了看他,才將他的頭放在了雪地上,將她的大氅從他身上拿開,才站起身來。

  她抱著大氅,走到了內側,借著山壁,擋住了自己的身影,時刻關注著江岫白的動靜。

  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還沒有響起,證明任務還沒有結束。

  季清鳶渾身裹在陰影里,靠著山壁,關注著外面的動靜,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就算她來到了這裡,遇見了幼年的江岫白,也救不了他,改變不了命運。

  這讓她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挫敗。

  系統也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正當這時,躺在外面的江岫白卻有了些動靜。

  睡在雪地上的孩子睜開了眼,恍若琉璃般的黑瞳先是看了看四周。

  雪地上的腳印早就被季清鳶抹去。

  江岫白自然什麼都沒能發現。

  他眉頭蹙了蹙。

  明明他記得,有一雙溫暖的手撫摸過他的臉。

  沒發現異常,江岫白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赤裸的雙足踩在雪地上,直面冰涼,單薄的麻衣貼在身上,有些髒。

  這是在村外,麻衣上仍有受傷時的血漬,但身上的疼早已散了大半,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身體還是虛弱的。

  他咳嗽幾聲,一步一步,急切地往村里走。

  爺爺還在村里。

  那是他的家。

  季清鳶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心猛地一跳。

  這是引山村的方向。

  他應該是回去找老樵夫。

  可老樵夫現在已經死了。

  如今是冬天,樹木的葉子少得可憐,沒什麼阻擋物。

  季清鳶只好等他走遠了,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天寒地凍,江岫白身子還沒好全,走得有些慢,卻又急切得很。他急匆匆地往村里走。

  爺爺還在村子裡。

  他這樣想著,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子裡走。

  他全然忘記了村子裡的人們在他身上湧現出魔氣後,就不顧他救了他們的性命,狠心地將他丟出了村子。

  村子不遠,江岫白進了村子。

  或許是因為妖獸被江岫白趕走了,受過一場驚嚇的人們大多都早早地回到了溫暖的被窩,待寒冷的夜過去,明日再收拾那些狼藉。

  但也有不少人家亮著燈。

  江岫白不管他們,畢竟他對村民並不關心,也不感興趣。

  他只是執拗地想去找爺爺。

  小老頭很窮,但會對著他笑,摸著他的頭誇他是世界上最好最惹人喜歡的孩子。

  偏僻漏風的茅屋出現在眼前,又破又小。

  屋頂上遮擋的茅草被那些孩子偷走,屋頂還被妖獸頂破,弄出了一個大洞。

  小屋毀了大半。

  江岫白急切地往茅屋裡走。

  畢竟爺爺還在床上睡著。

  他走進去,小床正躺著一個枯瘦的老人,衣衫單薄。

  老樵夫躺在床上,江岫白湊上前去,只看見老樵夫發青的臉。

  他伸手推了推:「爺爺……」

  手下觸感是冰涼又發硬。

  老樵夫死了。

  江岫白又推了推老樵夫,老樵夫不應。

  江岫白沉默一會兒,又搖搖晃晃地走出屋去。

  爺爺應該是冷了,他要去找衣裳。

  他往外走去,往那些屋子走,有一件不知從哪被吹下來的破衣落在地上,江岫白彎腰去撿。

  他正彎腰去撿,身後卻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

  他身後正站著一個村民,村名手裡拿著的家什掉在地上,指著他結結巴巴道:「魔物……魔物……」

  江岫白不解地看著他。

  村民終於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往後跑,大喊道:「魔物回來了!魔物回來了!他來報仇索命了!」

  喊聲驚醒所有村民。

  家家戶戶亮起了燈,人們在慌亂中極為默契團結地聚了過來,手裡抄著板凳和農具。

  人們顯然忘記了襲擊村落的妖獸是眼前的孩子拼了命趕走的,他們的命是這個小小的孩子救下的。

  在江岫白拼盡全力對抗妖獸時,人們只看見了他身上的魔氣,並趁著他趕走妖獸奄奄一息時將他丟出了村落。

  他們憎恨魔氣,也懼怕江岫白是因為被他們丟出村落而回來報仇索命。

  自私與狹隘淋漓盡致,圍著的人們越來越多,手裡的板凳和農具高高舉起。

  「殺了魔物!殺了魔物!」

  「都是這個魔物引來了妖獸!」

  「大家一起上,快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