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疼痛的過往

  季清鳶心一緊,果然看見江岫白原本平靜不少的臉色此刻布滿了痛苦,已然是失去了理智。

  他的丹田處,靈力正在躁動。

  靈根重塑開始了,也意味著江岫白新的一輪苦難開始了。

  不過這個過程若是任由江岫白半魔血脈爆發魔氣泄露,恐怕不利於他的靈根重塑。

  眼看著江岫白的瞳孔又失了焦距,染上幾分瘋狂,身上的剛剛散去的魔氣卻跟著躁動起來,季清鳶更加著急。

  季清鳶伸手去摸腰間的儲物袋,江岫白卻好像分外敏感於她的動作,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沙啞:「你在……做什麼?」

  少年那張分外精緻的臉上,平日裡是無害柔弱的,頂多帶著幾分陰鬱。

  如今通身的魔氣和染著血色的瞳孔,讓他身上帶上了幾分說不出的邪氣,無端讓人覺得危險。

  攥著季清鳶手腕的手也有些用力。

  季清鳶放柔嗓音,刻意顯出幾分柔弱:「阿白,疼。」

  瑩瑩月光下,她的眼似乎也到了幾分水光。

  江岫白的心也好似被猛地刺了一下,哪怕此刻頭腦不清醒不記得她是誰,也立馬就放開了她的手。

  可很快,丹田內鋪天蓋地愈演愈烈的痛苦就又沖了上來,滔天巨浪般試圖擊垮、淹沒他殘存的理智。

  季清鳶坐在地上,正在愁應該怎麼辦時,卻瞥見他衣襟口出,露出了一角白布。

  大抵是今夜一番動作間露出來。

  上面半個角的圖案分外熟悉。

  季清鳶看著那一角白布,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刀絞般疼痛的丹田和渾身上下翻湧的魔氣已然擊垮江岫白的理智,江岫白朦朦朧朧間,看見了那個分外熟悉的小村莊。

  ……

  母親難產而死,魔族生父四處留情,卻不曾負過任何責任。

  江岫白出生,附近的人就覺得他這個人魔之戀的畸形產物晦氣,把他遠遠地拋棄在了荒野之地。

  結局一般猜得到,大抵會活活餓死,又或是葬身於野狼之腹。

  可偏偏他遇上了一個善良的樵夫。

  樵夫幼時毀容,年輕時上山摔了一跤又瘸了半條腿,家境貧窮,年過半百依舊獨身一人。

  他把江岫白撿了回去,視如己出。

  六歲那年,樵夫年老,重病纏身。

  一老一小自然沒什麼好日子過,寒冷的冬日,村裡的小孩嘻鬧著搶了他們屋頂蓋著的茅草。

  老樵夫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勸他不要生氣。

  那是一個很難熬的冬日。

  瘦弱而營養不良的幼子與重病纏身的老樵夫擠在一張簡陋的小床上,屋頂少了些茅草,寒冷的夜風灌了進來。

  江岫白與老樵夫互相依偎著睡過去,直到一滴水落在他頭上。

  他抬頭一看,對上了一雙巨大的獸眼,正從破了個洞的屋頂看進來,與他對上視線。

  它正大張著喙,涎水便垂落下來。

  不遠處,有慘叫聲、求救聲和人們紛亂的腳步聲響起。

  是妖獸!

  身側還睡著老樵夫,江岫白並不打算逃。

  屋頂被掀翻,那隻生著翅膀的巨大妖獸探進頭來,尖銳的喙朝他們襲來。

  江岫白護不住也拖不動老樵夫,在老樵夫被傷得奄奄一息之際,江岫白竟覺醒了魔族血脈。

  魔氣暴漲,雙瞳血紅。

  夜襲村莊的妖獸被他一人打跑,江岫白回頭,身體透支過度,他撐著身體想回破屋去找老樵夫時,卻對上了村子裡的人或是驚恐或是厭惡的眼。

  他又被趕走了。

  瘦弱的孩童光著腳暈在了村外,強大的魔族血脈讓他又撐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夜。

  他不死心,偷偷回村去看老樵夫,老樵夫的屍體卻早已冰涼。

  沒人告訴過他,人會死。

  也沒有人告訴過他死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老樵夫是凍壞了,便跑去偷衣服給老樵夫蓋上。

  村子裡都是人,他再次被發現了。

  人們看著老樵夫的屍體,驚恐道:「都是這個怪物!這個不人不魔的東西殺了老樵夫!」

  「昨夜的妖獸肯定也是他招來的!」

  「殺了他!」

  「……」

  猙獰的村民們高高舉著手中的鋤頭,拿著木板凳,就這麼沖了上來。

  ……

  此時此刻,江岫白已然又回到了那個永遠沒有太陽的冬日。

  回憶停留在村民們憤怒的嘶吼和猙獰的臉上。

  季清鳶只見他身上魔氣翻湧,口中喃喃低語:「不是我……不是我……」

  季清鳶一愣。

  他陷入幻覺了?

  下一瞬,季清鳶與他血紅色的瞳孔對上了視線。

  眼裡已然全部是瘋狂與痛苦,全無半分清明。

  完了,他完全失控了。

  季清鳶往後退了一步,手已經摸到了儲物袋。

  江岫白上前一步,手中魔氣翻湧,眼中滿是痛苦:「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季清鳶摸出儲物袋裡的捆仙索,朝著江岫白扔了出去,捆仙索自動縛住了江岫白的雙手。

  然而,雙手被捆住,江岫白卻依然撲了上來,將她重重地壓在了地上。

  下一瞬,脖頸一痛。

  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

  江岫白重重地咬在了她脖頸下方的鎖骨處,猶如一條喪失理智的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