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洋洋灑灑飄著落葉,燥熱的空氣在空中飛揚,陽光從葉間灑落在地,四隻小腳奔跑,踩在泥土上,落下淺淺的腳印。
兩個少年在學校里奔跑,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確定老師沒有跟上來,他們才慢慢放慢了腳步,最後在旁邊的草地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身上的夏季校服都濕透了,絲毫不在意沾上的雜草。
兩人一對視,便笑的人仰馬翻。
小孩子的友誼總是很簡單的,有時候只是易知野路過,他們便就這麼成為了朋友。
在某一點上兩人還是比較相通的,這也是他們能做朋友的原因。
在這之前,易知野從未和賀蕭坐在一起過,他們之間隔了一道名為「家族」的鴻溝,就算易知野失憶之前性格和賀蕭再合的來,他們也不可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現在,他們只是小學生,只是少年,只是兩個性格完全迥異的男生,卻成為了朋友。
兩人微微後仰,用手撐住身後,腳自在的伸直。
賀蕭腦袋微微往易知野那邊側,笑的時候露出一顆小虎牙:「謝謝你,易知野。」
易知野一愣,轉頭看向他:「你認識我?」
賀蕭誇張的做了一個表情,手舞足蹈的開始形容:「不是吧?我們之前在家族宴會上還見過,我叫賀蕭,賀家的。」
易知野靜靜盯著賀蕭,在判斷自己會不會和他成為朋友。
就像沈妙可在說她是自己朋友的時候,他也在判斷。
易知野從小就被灌輸了一種理念,「任何接近你的人都是有所求。」
於是易知野會分析任何接近他的人。
賀蕭的確有可能成為自己的朋友,沈妙可不一定。
「不好意思,我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
「沒關係,就當重新認識吧。」賀蕭絲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那些傢伙,就知道欺負人,我看他們就討厭,告老師都沒用,老師才不會罰他們。」
「我就很奇怪,為什麼老師不怎麼罰他們,老是罰我呢?難道是我爸跟老師說什麼了?」
賀蕭嘴巴似乎停不下來,一直嘰嘰喳喳說著,從天文說到地理,再從現代說到古代,易知野就安靜地聽著。
賀蕭一激動,說話扯到嘴角,「嘶」了一聲:「完蛋了,我回去一定會挨打的。」
易知野笑笑,其實還有點羨慕他。
雖然感覺他在家經常挨打,但最起碼他的爸爸媽媽都是陪在身邊的,這些都是愛他的表現。
而易松青,不管易知野做什麼他都不會給予任何回應。
兩人坐在草地上發呆,易知野要走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陽光從樹葉間打下來,打在易知野身上,給他鍍了一層金邊,易知野的五官本身就有些冷感,現在被陽光籠罩,再加上一點嬰兒肥,冰山被融化了不少。
賀蕭仰著頭看他,很認真地看,最後嚴肅地說:「我發現你長得真好看。」
易知野一愣,莫名有些害羞,板著臉走,走之前還丟下一句飛快說完的話:「你也是。」
他們就這麼玩在一起了,幾乎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可能是易松青對靈兒有虧欠,易松青回家的次數多了一些,對於易知野的管控也更加嚴格,他經常去山上的酒店也會帶著易知野一起去,但大多時候都不會讓易知野離開汽車。
易知野坐在車內,他有了新的玩具,自己一個人坐在車內玩玩具,只有司機陪著他。
在他的記憶里他以前也經常和爸爸來這個酒店,但其他記憶都沒有了,也許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車裡等他。
汽車就停在酒店內露天停車場,他開著窗戶,無聊地看外面的風景。
這裡有不少小孩,自由地在外面玩耍,還有許多朋友,易知野一個都不認識,看了一會覺得沒趣,正想關窗,卻看見了他熟悉的東西。
易知野停下手裡的動作,盯著遠處那黑色的小玩意。
那是一輛黑色的,成人巴掌大的小跑車,在跑車後面的車翼上,有一個金黃色的LOGO,易知野很清楚那輛小車一定是自己的。
因為那個是限量只有一台的小車,價格一度比真跑車都貴,他很喜歡。
拿著那輛小跑車的是個女孩子,她蹲在地上,自己和自己玩無聊的遊戲,沒有人和她玩,易知野的視野里只能看見她的背影。
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似乎認識那個女孩。
易知野看了一眼司機,說:「我去洗手間。」
司機立馬解安全帶:「我跟你一起去,少爺。」
易知野瞥了一眼:「不用了,很快就回。」
司機是新來的,一時進退兩難,不知該去還是不去。
「我不會告訴爸爸的。」
聽見易知野這麼說,司機才沒有一起下去的想法。
易知野下車,往剛才那個女孩的方向走去,發現那邊已經沒人了。
他在周圍都走了一圈,還是沒有看見人影。
他感覺心情很奇怪,他似乎不是要來拿回小跑車的,而是想知道那個女孩到底是誰?為什麼那個小跑車會在她手上。
是自己送她的?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淵源。
他忘記的東西太多了,他不在乎其他的一切,卻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可一旦回想自己的頭就像要炸了一般。
尋解無果,易知野只能回去。
他就在記憶不全的情況下慢慢長大,對易松青的誤會越來越深。
……
燈光昏暗,空氣里充滿了香氛的氣味,夜裡很涼,易松青沒有關窗,冷風夾雜著香味在書房瀰漫。
書桌旁邊的沙發,故事的主角窩在沙發里,俊美的少年表情僵硬,那對黑如深潭的眼睛沉默地盯著地面的虛空。
他剛洗完頭,髮絲還在往下滴水,滴進他的領子,很涼,也讓人很不舒服。
他沉默地坐在那裡,這一切的故事都與他認知里的完全不一樣。
他一直以為都是因為易松青的原因媽媽才會死,都是因為他不關心媽媽,才讓媽媽得了抑鬱症,才會死。
沒想到在真實的故事裡,易松青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受害者。
而且現在易知野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隨便想想都能知道,在自己住院的那段時間,那個自殺的人的死亡有多麼的蹊蹺。
其實想要知道真相很簡單,只是易知野一直不願意接觸真相。
「這些年我也虧欠了你太多,也虧欠了你媽媽太多。」易松青說。
「雖然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對我改觀,但我還是覺得你最起碼得知道真相。」
易知野板著臉:「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熟悉易知野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接受了某件事,但心裡忸怩的表現。
易松青輕輕勾起嘴角:「你自己判斷。」
易知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板著臉起身離開。
「我和老師說了讓你補考。」易松青忽然想起來。
「少管我!」易知野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摔門離開。
第二天,白晚舟在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醒來。
白晚舟一時間以為自己又穿書了,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才坐起來。
看見眼前那金碧輝煌的臥室,那滿屋子的丑衣服,以及那一面邊框是金黃色的穿衣鏡。
她怎麼在這?
想起昨晚做夢好像回到了易家。
原來不是夢啊……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是熟悉的阿姨的聲音。
「白小姐,起床了嗎?」
白晚舟差點以為自己一切都從頭開始了,從同一張床醒來,同一個阿姨敲門,下一步是不是要接受阿姨的冷嘲熱諷了?
阿姨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始終沒敢抬眼:「小姐,下去吃早飯了。」
白晚舟偷笑。
好吧,並不是重新來過,阿姨也沒有那麼不客氣。
見白晚舟不動,阿姨以為她又犯大小姐脾氣,只能忍氣吞聲走過去:「我來幫您穿鞋。」
白晚舟擺擺手,假裝不耐煩的模樣:「算了不用了,你走吧。」
阿姨不敢怒也不敢言,悻悻出去。
白晚舟在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再出去,下去的時候,易松青和易知野都在,甚至還在一張桌子前吃飯。
白晚舟有些驚訝,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別的這麼好了?
易松青抬頭,正好與白晚舟對視。
白晚舟有些尷尬,摸了摸臉頰。
應該沒有因為喝酒發腫吧?
「吃了早飯再走。」
「不了吧,我要去公司。」
易松青將最後一口咖啡喝完,起身整理衣服:「我送你。」
白晚舟知道自己拒絕也沒用,乾脆就答應了。
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了易松青,他送自己去公司的時候基本不說話,就算說話也是莫名其妙有種陰陽怪氣的語氣。
「白總,麻煩你跟你們公司的氧氣帶句話,有新項目需要她來設計。」
易松青什麼時候叫過她白總,這陰陽怪氣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但白晚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立馬端出一副老闆范:「要不這樣的,我去公司把你的微信推給她,讓她加你,具體什麼事宜你和她在微信聊。」
「行。」
汽車一停在公司門口,易松青剛打開車門,白晚舟就一溜煙溜進了公司。
用公司的工作手機卡註冊了一個微信,還煞有其事的拍了一束花當頭像,老人味拉滿。
她加了易松青的微信,莫名還有點緊張。
易松青那麼聰明,應該看不出這是假的吧?
易松青送完白晚舟就去了公司,會議室開會時,他收到了來自氧氣的好友申請。
台上的人還在拿著他垃圾一般的PPT激情演講,易松青不想再聽,低頭同意了氧氣的申請。
[申請信息:易總您好,我是白晝工作室設計師氧氣]
同意。
[氧氣:您好。]
[易松青:您好。]
白晚舟一邊在辦公室吃早飯,一邊飛快的打字。
[氧氣:白總拿回來的合同我已經看過了,沒有問題的,您什麼時候在公司?我給您傳真過去?]
易松青盯著那一排排疏遠禮貌的字眼,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台上發言的人以為易總對他的提議滿意,演講的更加積極了。
[易松青:公司的傳真機壞了。]
[氧氣:那等傳真機修好了再傳給您。]
[易松青:人事這個月內就要核對合同。]
白晚舟:?
白晚舟嚴重懷疑易松青在瞎說,但是她沒有證據。
段安市第一大公司傳真機壞了,還不修?可能嗎?
這時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白晚舟將早餐往桌子旁邊一推:「進。」
小綠抱著一沓紙張進來:「這是採購部上交的本月需採購的物品,傳真機……」
「等等。」白晚舟打斷她:「不是有傳真機嗎?」
「壞了。」
「哎呀再說吧,我們最近都用不上傳真機,需要傳真的時候去樓下列印店去傳……」
白晚舟越說聲音越小。
小綠奇怪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白晚舟冷笑:「沒事,你繼續說吧。」
易松青那邊見白晚舟遲遲沒有回覆,很快補來一句。
[易松青:方便的話,約一個時間詳細聊聊合作合同事宜,還有新項目事宜。]
白晚舟一邊聽小綠說話,一邊思考。
他這是要約自己見面?
[易松青:項目主管也會到場,不用擔心。]
易松青不愧是一隻老狐狸,補上後面這句話,白晚舟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進退兩難。
最後她嘆了一口氣,回復道。
[氧氣:好的,我先向上級申請,確定好時間聯繫您。]
這老狐狸……
小綠說完就出去了。
白晚舟無聊翻起易松青的朋友圈,他很少發朋友圈,隨便就翻到了底。
這麼想來,這個氧氣的微信還沒有朋友圈,她到處看了看,想拍自己的早餐,但她那個麵包已經被吃得慘不忍睹。
小綠正在整理自己的輕食早飯,正想美美用餐,身後總裁辦公室的門「啪」一聲打開,白晚舟一臉嚴肅從裡面出來,直直走向她。
小綠眨了眨眼:「怎麼了?」
白晚舟皺著眉看她的輕食。
嗯,看起來不錯。
「給我拍一張。」
「哦。」小綠歪著上半身,看白晚舟給自己的早飯來了一張三連拍,然後又一臉嚴肅地走回辦公室。
一分鐘之後,易松青的朋友圈裡多了一條氧氣的朋友圈。
[新的一天,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