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坦白

  顏知許坐在了一個打開的水瓶上,水瞬間灑滿整個座位,旁邊的女孩也遭了殃,嫌棄的躲開。

  她的頭髮全都濕了,水沿著髮絲往下滴,滴在身上,身上也沒一處乾的。

  一些髮絲黏在臉上,狼狽至極。

  褲子後面也都濕了,裡衣若隱若現,後面有男同學吹了個流氓哨,大家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她,大多是看熱鬧。

  無聊的日子多了,誰不想看點有意思的。

  「顏知許,你凳子怎麼濕了?」蘇蘇坐在她前面幾排,聽見動靜,帶著笑扭過頭,她的聲音很大,像是故意吸引所有人看過來一般,夾著嗓子,甜甜的嗓音聽的人發膩。

  「誒呀,某些人沒坐過飛機,嚇的尿褲子了,哈哈哈!」

  很明顯的嘲笑的意味,有人聽見她這麼說,也嗤笑了一聲。

  一旦有人開口,那些本就充滿惡意的人就不會藏,很快,有些人笑出聲,和旁邊的人笑成一團。

  顏知許就像個小丑,站在那供人嘲笑。

  大家都想看這個高高在上的,漂亮的,不可一世的年紀第一出醜。

  顏知許微微張嘴,看著一片狼藉,連呼吸都停止了。

  每個人的視線都像一把刀,割的她渾身刺痛,她一秒都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強忍著喉嚨的酸意,埋頭跑去洗手間。

  顏知許跑走後,大家笑的更加肆無忌憚。

  韓蘇溢坐在前面,聽見動靜往後看去,正好看見蘇蘇正捂嘴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她站起身,面對蘇蘇:「蘇蘇,是你乾的吧?」

  蘇蘇立馬瞪她:「可別血口噴人,我的學號在前面,連後面的座位都沒去過呢。」

  「你剛剛明明在機艙裡面跑!」

  「在機艙裡面跑就能說是我乾的嗎?有證據嗎?有誰看見了嗎?」蘇蘇冷笑一聲,隨手碰了一下旁邊的好姐妹:「你看見了嗎?」

  好姐妹不愧是好姐妹,連忙搖頭:「沒看見,韓蘇溢,你別亂咬人。」

  「你太過分了!」韓蘇溢皺眉說了一句,起身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那些同學依舊沒有收斂,反而看見韓蘇溢走了,笑的更加大聲。

  韓蘇溢的家庭條件不錯,但比她家厲害的大有人在,沒人會去看她的眼色。

  老師姍姍來遲,見機艙這麼吵鬧,眼睛一橫:「笑什麼?安靜,飛機要起飛了不知道嗎?」

  易知野起身就想上去給顏知許出頭,還沒站起來,就被賀蕭按住了。

  小何跟在主任後面進來,點頭哈腰的。

  賀蕭看了一眼小何,以及他旁邊的主任,沖易知野搖了搖頭:「冷靜點。」

  易知野緊緊盯著蘇蘇,周身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如果沒有賀蕭拉著,估計下一秒從不打女生的易知野巴掌就要出現在蘇蘇臉上了。

  蘇蘇有恃無恐,還回頭去看易知野,和易知野對視上,表情愣了一下,然後憋著笑回頭。

  「誒!易知野不幫忙誒?」旁邊的說道。

  蘇蘇高傲地揚起下巴,那雙狐狸眼微微上挑,捏著發膩的嗓音:「所以說了,易知野就只是玩玩而已,他怎麼可能看上顏知許。」

  「行了,坐下吧。」賀蕭拉易知野。

  易知野忽然甩開賀蕭的手,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音過後,周身的冷空氣消失,易知野朝著前面走去。

  賀蕭大驚,以為易知野真要去找蘇蘇麻煩,連忙站起身。

  易知野停在蘇蘇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眸子沒有任何感情。

  「幹嘛?」蘇蘇被他看得後背發涼,不禁往後躲了一下。

  易知野餘光看見旁邊有一瓶水,手一伸,將水拿在手上,扭開蓋子,下一秒,扭開蓋子的水瓶就出現在蘇蘇頭上。

  「啊!」蘇蘇驚叫了一聲,急忙捂住頭,雙眼緊閉,可潮濕的感覺始終沒有落下。

  她小心翼翼地睜眼,抬頭看去,看見易知野的眼神變得有些嘲笑。

  他沒打算潑自己,他只是想讓自己出醜!

  蘇蘇咬緊後槽牙,卻不敢說話。

  「易知野!你在那幹什麼?」主任遠遠指著易知野說,見易知野又有了動作,她才重新坐回座位。

  好在易知野只是瞪了蘇蘇一眼,將水瓶放在一邊,徑直往飛機機艙前面,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老師坐在機艙的最前面,感覺到有人從旁邊路過,抬頭便看見易知野:「易知野,你去哪?」

  易知野沒有回答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主任咒罵一句,起身想要追上去,身後學生又傳出一聲喧鬧。

  「我要回家!」蘇蘇覺得丟人,在這個機艙一秒都待不下去,哇哇大哭耍起大小姐脾氣。

  主任左右為難,看見易知野往洗手間方向走,她最後還是選擇了去解決蘇蘇的事情。

  洗手間門口,韓蘇溢站在緊閉的門外,輕輕敲洗手間的門。

  「你沒事吧?」韓蘇溢停頓了幾秒,沒聽見裡面的人回復,便換了種語氣:「開門,我幫你去出頭。」

  隔著門,聲音模模糊糊傳出來,聽不出任何感情,語氣淡淡的,只是聲音很小:「不用了,我沒事的。」

  韓蘇溢以為是因為門厚才聽不出顏知許的語氣,她依舊在安慰她,說話聲憤憤不平:「她們就是喜歡捏軟柿子,我幫你去和她們對質,不要怕。」

  「謝謝,我真的沒事。」

  「先開門好不好?」韓蘇溢怕顏知許做出什麼傻事,又敲了兩下。

  顏知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嘆了口氣,抽了幾張洗手間的紙擦身上的水漬,身上濕噠噠的非常不舒服,褲子還好是牛仔褲,不會太明顯:「衣服濕了,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出來。」

  韓蘇溢沒有辦法,轉頭想先去質問蘇蘇,卻發現易知野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雙手抱臂靠在一邊,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幹嘛?」韓蘇溢沒什麼好語氣。

  她很不喜歡易知野,一方面是她一視同仁地討厭任何拿自己身份地位裝模作樣的人,一方面是這個易知野沒安好心,接近一個單純的資助生,大概率後面玩玩就拋棄了,而且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抱顏知許,現在顏知許受欺負了,卻不敢出來撐腰。

  在她眼裡,易知野和自己哥哥那種只會揮霍家裡財產的紈絝少爺沒什麼兩樣。

  易知野沒有回答,視線轉向緊閉著的門。

  「喂,你別現在又過來假惺惺。」

  易知野依舊不理她。

  廣播中,主任的聲音傳出來,在整個機艙迴響:「請同學們坐好,不要在走廊奔跑,系好安全帶,在洗手間的同學請儘快出來。」

  韓蘇溢正打算上前敲門叫顏知許出來,手還沒碰到門,門就往旁邊橫拉開,顏知許低著頭走出來,看不見表情,她的頭髮有些亂,像是剛剛隨意的擦乾頭髮。

  顏知許抬眼,先是看見在自己面前的韓蘇溢,然後才看見在後面的易知野。

  易知野看著她,平靜的沒有任何感情。

  顏知許莫名感覺喉嚨有些發酸。

  顏知許移開眼,不想和易知野對視。

  她低著頭,想回機艙去,還沒走出一步,就被易知野拉住手腕,一股力氣把顏知許往反方向拉,她力氣沒有易知野大,強行被拉走。

  韓蘇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顏知許的另一隻手,看著易知野:「你要帶她去哪?」

  「與你無關。」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不會讓顏知許跟你走的。」韓蘇溢不用看任何人的眼神,說的很直白,顏知許下意識抖了一下。

  「我會解決這些事情,其他的與你無關。」易知野看向韓蘇溢,兩人就那麼對質,他們作為同班同學,又是家族生意的好友,從未如此針鋒相對過。

  韓蘇溢緊緊盯著易知野,不知從易知野眼裡看出了什麼,她依舊是嚴肅的,卻鬆開了手。

  飛機門馬上就要關了,安全員在檢查最後的安全問題,檢查無誤後就要收梯關門,然後他眼睜睜看見一個男同學一個女同學筆直的往門這邊走。

  安全員下意識攔住他們:「飛機要起飛了,你們去哪?」

  易知野表情冷的可以把周圍的空氣降下兩度,他板著臉,拉著顏知許往外面走,顏知許還想掙扎,最後像個小雞仔一樣被領著後領往外拉。

  安全員看見是易知野,而且還那麼生人勿近,他一下子呆住了,眼看著易知野帶著顏知許下飛機。

  顏知許用力掙扎,雙手雙腳一起用上:「放開我!」

  易知野頭也不回,丟下一句:「現在放開,你想站在這被飛機碾死嗎?」

  這句話唬住了顏知許,她愣了一下,看著飛機門關上,她也沒辦法重新回到飛機上,只能跟著易知野走了。

  易知野的私人飛機還沒開走,機長正蹲在一邊抽菸,想著等學校的飛機走了他再走。

  易知野拉著白晚舟走到私人飛機旁邊,放手,轉身與顏知許對視。

  眼神銳利嚴肅,仿佛顏知許在他眼裡就是一隻獵物,而他是一隻犀利的狼。

  機長聽見動靜,急忙把煙滅了,看見是易知野,默默走到十幾米遠的地方去。

  易家的所有員工都接受過培訓,上面的人說話是不能聽不能過問的,如果是像司機那種不得不聽的情況,就會簽保密協議。

  顏知許好不容易站穩,有些生氣的看著易知野:「你帶我去哪?」

  「回家。」

  「不行,他們會說的。」

  易知野嘆了口氣,像是忍著火氣:「你管別人說什麼?別人的話就那麼讓你在意嗎?」

  顏知許被易知野說,有些難過的低下頭。

  易知野發現她的身上還是濕的,南陽市的氣溫比段安市要低,他「嘖」了一聲,脫下外套給顏知許披上。

  是陌生的洗衣液的氣味,顏知許一時間感到有些陌生,然後才想起來易知野穿的是賀蕭的衣服。

  「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只是怕你……」顏知許倔強的想解釋,可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她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下去:「算了,什麼都不是。」

  「那些人會說你什麼你根本不知道,你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和你不一樣。」

  他們的性格,身份,地位,無不在說著他們不合適。

  易知野看著顏知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堅定,就連她自己都這麼認為,易知野覺得很悲哀。

  顏知許眼底微紅,那雙純潔的瞳孔里沒有一絲雜質,這麼幹淨的女孩,卻因為她被眾人欺負,也許真就像賀蕭所說,顏知許會被他拉進深淵。

  所有人都告訴他要放棄。

  可他不想,他確信自己可以保護好她,讓她依舊在空中飛翔。

  易知野微微彎下腰,與顏知許平視,他抓住顏知許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聽好了,我和你不是玩玩而已,我說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

  顏知許抬眸看著易知野的眼睛。

  瞳孔的倒影里只有她,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只有她。

  她能在那雙眼睛裡看見自己迷茫的臉,能看見認真看著自己的易知野。

  她知道的,易知野從不說謊。

  可她卻想推開他。

  顏知許推開易知野,往後退了一步:「你好好考慮吧,我真的不值得你這麼做。」

  「那什麼才是值得?六歲的時候認識你,一直到現在都念念不忘,這些叫做不值得?」

  「什麼?」顏知許再次迷茫了,風吹過兩人之間,吹亂了顏知許的頭髮,她顧不上整理,腦子亂成一鍋粥。

  「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最親近的人的事情都能忘記,卻一直記得和某個人的約定,這些也叫做不值得?」

  「顏知許,你別再否定我了。」

  「你在說什麼……」

  「六歲的時候,我們約定好了要再見面的不是嗎?」

  顏知許的瞳孔慢慢變大,她從疑惑變成了不可思議。

  顏知許可沒有失憶,某個小男孩的約定她記的清清楚楚,眼前易知野的臉平靜,細細打量起那如同石塑般的五官,模糊的記憶慢慢重現。

  那個長得很帥氣,又很聰明溫柔的小男孩的臉漸漸地和眼前的易知野的臉重合。

  「易知野……」顏知許喃喃地重複他的名字。

  「我們說過了,要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