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婁九延意圖毒害陛下,其罪當誅。」楚凌寒冷聲道。
「你如何得毒就是他下的?」趙緹怨不甘道。
「我已經讓人去查過了。」楚凌寒看向桌子上那碗漆黑的湯藥,「接手過這碗藥的,只有太后宮中的人,和婁九延。」
「總不能是母后,想謀害自己的兒子吧……」
「寒兒!」趙緹怨厲聲呵斥道。
她目光幽冷的看向了婁九延,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一些,看向了地上跪著的太監,冷聲問道:「這毒,是你下的?」
「娘娘,奴才……」婁九延還想說什麼,只是微微沉默一刻之後,他轉移了話鋒道,「是奴才下的毒。」
「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了婁九延的臉上,將他的頭打的偏了過去。
婁九延口中血腥氣蔓延,微微散亂的頭髮,遮住了他漆漆的眸子,他垂下頭去,猶如一顆棄子,一言不發。
「寒兒,你處置吧。」趙緹怨仿佛突然泄了力氣,撐著身邊的婢女起身,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看著皇帝的睡顏,她纖白的手撫上了楚宸珏的臉頰,面上帶了一些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的慈愛。
「宸兒,母后來看你了。」趙緹怨幫他掖了掖被子,輕輕勾唇道,「聽說你,想母后了。」
楚宸珏也許是感覺到有人來了,輕輕的睜開了眼,微涼的手搭在了趙緹怨的手上,他剛醒過來,聲音有些沙啞。
「母后,你疼宸兒嗎?」
趙緹怨身形微僵,隨後語氣溫柔道:「母后怎麼會不疼宸兒呢,宸兒睡一會兒吧,睡一會兒,頭就不疼了。」
楚宸珏又緩緩的睡了過去。
趙緹怨起身,冷冷看了一眼楚凌寒和白凡川。
路過白凡川的時候,她用只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廣陽公主,你好樣的。」
「太后娘娘過獎。」
動不了太后,他的左膀右臂……總可以卸掉一兩個。
趙緹怨走後,楚凌寒看著仍被扣著跪在地上的婁九延道:「將人帶到典刑司。」
「是。」
——
寢殿重新歸於一片寧靜,白凡川微微嘆了口氣,看著楚凌寒道:「沒想到一場莫須有的下毒,竟能讓趙緹怨和自己的親信離心。」
「這深宮之中誰又信得過誰呢?」楚凌寒就事論事。
方才那位白先生確實醫德出眾,醫術高超,可他這一次也確實是欺騙了婁九延和趙緹怨,這碗湯藥中根本沒有下毒。
他們只是想要讓兩個人相互猜忌,相互懷疑。
若趙緹怨想要自保,只能忍痛斷臂,將婁九岩給捨棄掉,之後再想辦法去救他,可即便如此,二人之間還能毫無隔閡嗎?
「太后好像很討厭你。」白凡川嘀咕了一聲。
楚凌寒輕笑了一聲:「是嗎?」
白凡川聳了聳肩,沒有搭話。
他是後宮之中一個位分低微的宮女與皇上一夜露水情緣,生下來的雜種,而且他的母親乃是異域女子。
皇帝忌憚南疆,自然而然的厭惡他這位身份低微的母妃。
五六歲的時候他就被送到了南疆,幾經波折又被拐賣,從小便被當做藥人煉製,雖然最後僥倖逃出,可身上一些地方仍是發生了異變……
比如他的血液可以解毒。
這些事情就如同一顆顆釘子扎在他的血肉中拔不出來,就算拔出來了也沒有辦法消滅掉那些疤痕。
他十五歲回宮,彼時趙緹怨已入宮做了繼後,將無父無母的七皇子過繼到了她的名下,成為名義上唯一的嫡出皇子
而自己仍是那個無權無勢的大皇子。
楚宸珏有皇后護佑,哪怕年紀輕輕也有不少人占了他的隊,而誰又願意燒冷灶?來站他這個卑微至極,又被送到外面多年的大皇子的隊呢?
可他到底有些不甘心。
身為大皇子,他漸漸也在皇帝面前嶄露頭角,做了幾件漂亮事,讓皇帝漸漸注意到了他。
這自然引起了趙緹怨的不滿,幾次三番想要置他於死地,卻又在人前仍然笑盈盈的願意喚他一生「寒兒」。
換言之,他從未招惹過趙緹怨,可他卻只想要他死……
一直到後來他像世家顯露忠心,二人面上這才漸漸說的過去了。
「姐姐。」
楚宸珏醒來了,他這次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圍的一切:「我怎麼在這裡?」
白凡川連忙上前去:「陛下方才暈過去了。」
「我怎麼會暈過去?」
楚凌寒緩緩走上道:「因為你在摺子上潑水,老天爺,懲罰了你一下。」
白凡川有些錯愕的看了看身邊的人,沒想到他這樣冷靜古板的一個人,竟也學會開這樣惡趣味的玩笑。
這就好像張起靈突然說了一段單口相聲,瘸子突然站起來跳了一段迪斯科一樣離譜。
「是這樣嗎?」楚宸珏一臉認真的考慮著,隨後鄭重其事的道,「那朕以後一定不再往奏摺上潑水了。」
——
二人出去以後又見了一次白先生。
這次楚凌寒開門見山道:「先生陛下這症狀,可有解法?」
白先生搖了搖頭道:「並非無解,只是這些藥物在陛下的身體中已積累多年,沒有三年五載並不能恢復過來。」
楚凌寒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白先生看了看白凡川道:「廣陽公主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大可以來找老夫。」
白凡川只覺得莫名其妙,他與這白先生並不熟識,他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他並沒有往心上放,只是點點頭道:「多謝白先生了。」
——
典刑司中暗無天日,血腥味蔓延在每一個角落,令人作嘔。
婁九延躺在逼仄狹窄又潮濕的牢房中,一如往常躺在華貴的棺材中一樣,微微閉著眼假寐。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牢房上的鐵鎖鏈被人給打開了。
一個身穿紅色內侍服的小太監走了進來,將食盒放在了地上,有些倉促的上前道:「乾爹你怎麼樣?」
婁九延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權楓竟然喬裝成太監,來這樣的地方找她。
他下意識皺眉呵斥道:「荒唐。」
「乾爹,我聽說你出事兒了,我……我心慌。」權楓滿臉都是關切,連忙將食盒打開,說,「這是我為你帶的吃食,乾爹,這裡比不得外面,您還是吃點兒吧。」
婁九延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只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十分的可笑,他道:「如你所見,我不是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