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將整本菜單翻了一遍,覺得人類世界的食物可能配不上陸五爺挑剔的口味,於是啪嗒將菜單合上,對著旁邊一臉小心翼翼的老闆說:「麻煩煲一鍋粥,放一點肉沫就好。」
老闆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驚訝地問:「就……就這樣?」
司雨點點頭:「對,已經夠了。」
老闆估計沒見過把整間飯店包下來卻只為點一鍋粥的客人,他偷偷地用眼角餘光去瞄坐在上位的陸五爺,這人氣度不凡,老闆自然一眼看出這位才是真正能主事的人,可是盼來盼去,陸五爺只是老神在在地轉著佛珠,似乎也沒覺得司雨的行為有什麼不對。
主事者默認了,老闆也沒敢再說什麼,立馬退出去準備,沒過多久,一鍋熱騰騰的清粥就被呈了上來。
司雨問老闆要了兩個小碗,舀了一碗粥放到陸五爺面前,道:「您的口味也太特別了,我怕我點的東西你都不喜歡,不如就隨我吧,偶爾喝點清粥也不錯。」
陸五爺望著面前那碗粥,看起來寡淡得很,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又看了司雨一眼,問:「以後你若是想喝粥,不要再到外面來,我讓人給你熬了送過去。」
司雨一聽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這段時間陸五爺留下的人天天給她送各種名貴藥材,還盯著她一定要讓她吃完,她不想直接吃,這些人就把藥磨碎加到飯菜里,司雨每天覺得嘴裡都是中藥的苦味,雖然藥效是不錯,但也架不住這種吃法啊。
「不用不用,真的不麻煩了。」司雨生怕陸五爺一個心血來潮,從此之後的一個月自己真的要天天喝藥粥,連忙眨了下眼睛,用這些天鍛鍊出來的演技擠出一點淚花,淚眼汪汪地仰起小臉看他,努力想要傳達出自己拒絕再喝中藥的堅定決心,「您就饒了我吧,好不好,我給您倒茶!」
司雨顛顛地跑去要了包茶葉,沖好後替陸五爺斟上一杯,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完了就滿含期待地望著他,想要從陸五爺口中聽到一句讓自己從此解放的話。
為了不用每天都淡出鳥味來,司雨也是拼了,捨生取義越過了安全距離,將自己送到了陸五爺身邊,五爺望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那眼中含了淚水的模樣楚楚可憐,她本就嬌弱,泛起淚光時更叫人覺得碰一碰都會碎,五爺抬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掂量了一會後,淡淡道:
「油嘴滑舌。」
司雨努力咽下一口老血,假裝這是個誇人的詞,然後將自己的小手覆在陸五爺的手掌上。據她觀察,陸五爺似乎特別喜歡這樣的肢體接觸,帶她去哪兒都習慣性地牽著她的手,雖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司雨還是照做了。
果不其然,陸五爺愉悅地挑了挑眉,周身的氣場都柔和下來,反手將司雨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掌心包住她的小手再沒放開:「你自己做主吧。」
這就是同意不會逼她喝藥粥了。司雨頓時鬆了口氣,隱約間似乎摸到了一點討這神經病歡心的套路。
「還有這茶——」陸五爺看在這杯茶是小姑娘親自泡好端上來的份上,勉強地抿了一口,立刻眉峰緊鎖,將杯子放到一邊,語氣滿是不虞,「這種劣質茶葉,以後不要再喝了。」
」……「司雨默默地將之前盛的那碗粥推過去。
陸五爺只瞥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雖然只有短短瞬間,但司雨發誓自己看清楚了他臉上一縱即逝的嫌棄:「半流質食物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司雨:「……」那你平時到底吃什麼,吃仙氣嗎?
司雨就沒見過比陸五爺還挑的人,她心累得不想說話,乾脆捧著自己那碗慢慢吃了點,但她腸胃向來不好,在陸五爺身邊有時常想吐血,勉力吃了半碗就再也咽不下了,於是放下碗說了聲飽了。
陸五爺望了眼還剩大半碗的粥,也沒說什麼,拉起司雨就走。然而這回他並沒有將司雨送回酒店,車子繼續往反方向開,行駛了十多分鐘,停在了一處莊園裡。
這處莊園顯然也是陸家的財產,占地廣闊,司雨不知道陸五爺打的什麼名堂,由著他將自己帶進室內,看著他吩咐下屬拿來紙筆,更是摸不著頭腦:「這是要幹什麼?」
「規矩照舊,待半個小時。」陸五爺垂著眸道,然後司雨就眼睜睜看著他不知從哪兒取出一張紙,展開鋪在自己面前,而那張紙上的圖畫萬分熟悉——
這不就是她上一次用來泄憤才畫下的Q版大魔王嗎!!她說怎麼回去之後找不著這副畫了,原來落在了陸五爺手上!
這個神經病竟然還隨身帶著!
司雨連忙撲過去將那幅畫搶過來,打著哈哈:「這是我隨手亂塗的,畫得不好,五爺您就別看了……」
陸五爺打斷她的欲蓋彌彰,古井般的雙眸望著她:「我覺得不錯,這上面畫的是誰,我麼?」
「怎麼可能!」司雨猛地提高音量,這種感覺就像偷偷扎人家的小人還被抓了個現形一樣,司雨目光漂移了一下,含含糊糊說,「這其實是我新漫畫的角色,隨便畫的,你別放在心上……」
陸五爺見這小姑娘想要將這張畫藏起來毀屍滅跡,當即一挑眉,無情地將人家這兔子尾巴揪了出來:「我挺喜歡的,那便將畫留在我這兒。」
他用的並非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壓根就沒有詢問小姑娘同意的意思,司雨好說歹說想要將這把柄拿回來,陸五爺都不為所動,最後說得自己又開始咳血了,只好氣哼哼地將畫扔了回去。
拿著就拿著,氣不死你!
「過來。」陸五爺沒再繼續逗她,伸手將司雨拉到身邊,展開一張空白的紙,將筆放進她的手心裡,「替我畫點東西,若是畫得好,你就可以提前回去。」
陸五爺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害怕自己,甚至乎每次坐到他身邊來時,身子都緊緊繃著,像是戳一下就會立刻跳起來似的,但司雨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想讓人如願。
「畫什麼?」司雨難得聽陸五爺提出這么正常的要求,有點好奇。
「畫……兔子吧。」陸五爺像是想到了什麼,唇邊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他這人容貌偏生太好,近距離之下,司雨差點被這絲笑容晃了眼。他說著,伸手撫了撫司雨的長髮,悠悠道,「好欺負的那種。」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司雨問,「你喜歡養兔子嗎?」
陸五爺看著她,眸底漫出一點笑意:「是挺喜歡的,養起來很有趣。」
司雨在心中嘟噥了句,她還以為像陸五爺這類神經病會不走尋常路,誰料愛好也很普通嘛,不過既然五爺說畫好了就提前放她走,司雨是求之不得,趕緊拿起筆就在紙上畫了起來。
她功底深厚,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隻小兔子的雛形,陸五爺倚在沙發上,垂眸看她專注認真的模樣,天花板上的吊燈在她鬢邊的碎發上投下亮光,像是浮動的星光,陸五爺不知不覺望得有些出神,待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伸出手觸到了司雨鬢邊涼涼的肌膚。
「搞定了,你看看……」司雨沒留意到陸五爺的舉動,畫完之後興高采烈地捧著畫轉身,卻恰好撞進了他那雙如大海般幽深的眸子裡,那裡面滿滿的全是自己的倒影,司雨不由愣了愣。
陸五爺自制力極好,幾乎在一瞬之間收起了所有情緒,從呆愣的司雨手裡拿過畫,展開一看,那畫上的小兔子左擁一捆青草右抱一打胡蘿蔔,模樣傻傻的,但卻很可愛。
——就像他面前這隻眼巴巴瞅著他,期望他說出放自己離開這句話的小兔子一樣。
於是他彎了彎唇,道:「很像。」
司雨:像什麼?像誰?
然而陸五爺卻沒再給她解釋,將畫收好,便閉上眼睛:「回去吧。」
司雨頓時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歡天喜地走了出去,外面早有車子在等著,她一溜煙就鑽了進去。等司雨離開後,陸五爺才睜開眼,感受著慢慢燥熱起來的空氣,手中的佛珠越轉越快,似乎昭示著他並不平靜的心緒。
……
這晚之後,司雨膽戰心驚地等了幾天,陸五爺卻沒再來找過她,她打給陸星洲旁敲側擊地問了下,陸星洲回答說五爺回了趟容城本家處理事情,短時間內可能沒什麼空閒時間。
司雨立刻在心裡淚流滿面,太好了,這神經病一忙起來就沒空找她的茬,她又能安生過一段時間了!
這個好消息傳來,司雨頓時覺得自己這病懨懨的身子都好了一些,拍戲時更是超常發揮,連梁導都有點驚異,開玩笑道:「我說司雨,跟小紀搭戲就這麼開心嗎?你們倆可以啊,今天全是一條過!」
司雨的戲份都是在陰暗的地宮裡面拍攝,地下潮濕陰冷,導演一喊停,紀臨下一秒就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樣,屁顛屁顛地搶了沈悅手裡的外套,親自給她披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生怕司雨凍著。
梁導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司雨在紀臨的監督下苦著臉喝藥,要說這劇組裡面,梁導最喜歡的就是這兩個人了,又聽話又賣力,尤其是司雨,她身體不好卻比誰都努力,其他人一開始對她還有點閒言碎語,最後全都閉了嘴,一些年長的人更是憐愛之心泛濫,總是想方設法帶點糖果糕點什麼的送給司雨,好讓她吃藥是沒那麼難受。
就是本來劇本里設置雲和是新帝心中白月光一樣的存在,可是不知為什麼,演著演著,倒演出了幾分姐弟似的感覺,梁導本來想改,可琢磨了會,又覺得白月光也不拘泥於情愛啊,這一次不走尋常路,說不定效果會更好,於是就由著他們倆去了。
等司雨喝完藥,沈悅湊上來小聲說:「司雨姐,《不思議挑戰》的節目組找過來,說是想邀請您上節目,當特邀嘉賓,問問您有沒有意向。」
司雨有點驚訝:「這不是現在最火的綜藝節目嗎,怎麼會想到邀請我?」以她的名氣,怎麼也不該在節目組的考慮範圍內吧?
沈悅怕她不信,連忙說:「是真的,我跟梁導說過了,梁導說這幾天沒有你的戲份,如果你想去可以請兩天假。」
這時候,一旁豎著耳朵聽的紀臨裝作不經意地轉過頭,說道:「姐,這個節目收視率很高,只要能參加,對你的人氣積累很有幫助,而且這是偏智斗類型的節目,對你來說也比較合適。」
司雨有點猶豫:「可是我……」
見自家姐姐好像有點動搖,紀臨一急就說漏了嘴:「姐,沒事的,咱們就一塊去嘛!」
司雨:「……」你說,是不是你事先就謀劃好了的!